神鳥在手,安定侯算什麼東西?
沈易才不搭理他,一臉陶醉地摸了摸木鳥的后背,小心地找木鳥肚子上的機關。
沈易:“那我打開了啊。”
長庚:“等等,要先晃……”
他話沒說完,沈易已經手快地撬開了木鳥肚子上的機關,小小的鳥腹里居然暗藏玄機,剛一開蓋,一團紙就炮彈似的彈了出來,正中沈將軍高挺的鼻梁,險些把他的鼻血打下來,繼而迫不及待地糊了沈將軍一臉。
沈易:“……”
沒有巴掌大的鳥肚子里裝了一張能鋪滿整個墻面的紙。
“要先晃一晃,”長庚這才有機會說完自己的話,“因為鳥肚子地方有限,有時候他們會用 ‘海紋紙’……”
沈易聽了,不顧自己被砸出來的熱淚還汪在眼眶里,甕聲甕氣地碎嘴道:“哦,海紋紙!我知道,是一種特殊技法制成的紙,不管多大一張,都能壓成藥丸大,墨跡不暈,放的時間長了還會自己恢復平整!”
世上沒有什麼能阻止沈將軍滔滔不絕的講解癖,身殘志堅不行,鼻血橫流也不行。
“怎麼沒把他的嘴砸豁了呢?”顧昀毫無同情心地想,一把將那張兇器一樣的海紋紙搶過去了。
那是張“鷹甲”的圖紙,從兩翼到金匣子,甚至面罩護甲,全都畫得詳實逼真,落款處有個大大咧咧的“葛”字。
“這就是山匪手上的鷹?”顧昀雖然不是長臂師,但各種戰甲就是他的半個身體,熟悉得不行,一眼能看出圖紙上的鷹和玄鷹有什麼區別,“也太偷工減料了。”
沈易捂著鼻子湊過來一看,說道:“我看至少比玄鷹輕出一套輕裘的重量來,恐怕是為了省油。
”
“風箏更省油。”顧昀嘀咕了一句,然而他自己話音沒落,忽然神色一變,“慢著!”
這飛鷹甲雖然是個繡花枕頭,但設計者無疑是了解鷹甲的,難道會不清楚這甲沒有戰斗力嗎?對方這樣將鷹甲高高掛起,毫無疑問是調虎離山之計。
問題是“山”在哪?
打蛇要打七寸,南疆駐軍……甚至顧昀自己的七寸在哪里?
顧昀忽然轉身走向傅志誠:“你平時讓那幫土匪將紫流金送到什麼地方?”
傅志誠一臉血,迷茫地看了顧昀片刻,反應過來了什麼,臉上露出游移的神色——承認私運紫流金,豈不是坐實了謀反的罪名?
就在這時,長庚在顧昀身后輕輕地開口道:“傅將軍要想清楚,蒯巡撫已死于你手,有兵部的孫大人作證,你縱兵行兇的謀逆之罪無論如何都落實了,一個必死之人,死在京城和干脆死在這里有什麼區別呢?”
傅志誠從未見過四殿下這樣溫文爾雅一身貴氣的人,乍一見這年輕人,可能懷疑他連個水缸都扛不動,然而此時,他毫不懷疑,倘若自己不配合,那“書生”模樣的四殿下能說到做到地一刀殺了他。
顧昀適時地接道:“你要是肯識相,現在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傅志誠嘴唇顫抖半晌,聲氣不穩地說道:“西南輜重處,我沒有另設他處,直接讓靜虛將紫流金送到西南輜重處,一滴都沒往我府上搬。”
顧昀直起身來。
“大帥!”傅志誠突然大吼一聲叫住他,“姓傅的這輩子殺人放火、扒墳掘墓,什麼缺德事都干過,可奉命駐守南疆,一直兢兢業業,從未有過二心!我自忖對得起皇上,如今卻落到這麼個后果,不知其他袍澤兄弟們知道了心里會怎麼想!大帥,你心里怎麼想!”
顧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瞬間,傅志誠還以為他觸動了顧昀。
然而顧昀卻既沒有被他激起感慨,也沒有發火,他臉上好像掛著一張狂風暴雨吹不透的面具,掉頭離開:“我怎麼想,你管得著嗎?”
“季平,你帶玄鷹先行一步,務必在賊人之前接管西南輜重處,小安——”
之前在蜀中跟著長庚的玄鐵營小將士應聲出列。
顧昀:“領一支南疆駐軍,佯攻山匪聚集的山頭。”
小安:“是!”
“慢著,”顧昀道,“把他們的甲涂黑了,潑點墨就行,不用特別逼真,機靈點。”
這一手還是跟了然和尚學的,小安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顧昀的意思,歡天喜地地跑了。
南疆三大匪首已經將自己的部下清點完畢,靜虛道人看著鴉雀無聲的匪群,一瞬間竟也生出了千軍萬馬的豪情來。
他沖天抱了一抱拳,高聲道:“各地駐軍官兵鋼甲橫行,聲勢赫赫,玄鐵營如鬼鴉天降,威震海外,大梁兵強如此,然而不過十來年矣,福建、江南水軍先后嘩變叛亂,為何?”
“若非昏君當道,佞臣橫行,我等黔首何以飛蛾撲火,舍命而搏?今日你我兄弟被逼至絕境,身家性命如千鈞履薄冰,退讓唯有死路一條,非置之死地斷無生機可尋,可愿與我歃血為盟,共謀大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眾山匪一輩子打家劫舍,認的字還不如自己手指頭多,頓時被靜虛道人抑揚頓挫地鼓動得頭腦發熱,好像已經看見自己位列王侯將相了。
靜虛接過旁邊一個手下遞過來的酒杯,一口干了,將杯子往地上一摔:“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