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被擒,玄鐵營親至,南疆駐軍人多勢眾,卻愣是像一群不會反抗的綿羊一樣,被顧昀收拾了。
當一個主帥帶兵不是去殺人,而是去壯膽的時候,無論他身后跟著一支什麼樣的虎狼之師,都會變成一車綿羊。
然而杏子林上一場亂斗還沒收拾完,長庚又帶來一個消息。
長庚:“這三大匪首的勢力將南疆瓜分成三塊,平時相安無事,各自節制境內匪徒,都或多或少地和南疆駐軍有聯系,其中最特殊的一個,就是最北邊的靜虛道人。”
沈易問道:“為什麼這個人特殊,是勢力最大?還是和傅志誠關系最密切?”
長庚:“因為他替傅將軍私運紫流金。”
顧昀眼皮一跳,驀地抬起頭:“你怎麼知道?你這次到底來西南做什麼?”
四年前,當了然和尚引他去江南時,顧昀心里就已經隱隱有了猜測,臨淵閣處江湖之遠,不可能全面監聽朝中忠臣之間往來,他們之所以能發現東海的蛟禍,恐怕是在追蹤民間的黑市紫流金。
長庚輕輕笑了一下,似乎不愿意多說,只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辦法,義父不用擔心。”
顧昀一抬手打住他話音,沉下臉色道:“你應該知道我朝私運紫流金是什麼罪過——抓住就是必死,紫流金黑市上都是些亡命徒,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懂不懂?”
沈易在旁邊聽著尷尬得不行,恨不能替顧帥好好紅紅臉,教訓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義正又言辭,好像私運紫流金沒他什麼事一樣!
長庚不跟他爭,也不跟他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臉上分明是一副“你那點事我都知道,有外人在,不好給你捅出來”的神色。
顧昀先是一愣,隨后馬上回過味來,心想:“什麼?這小混蛋還查到過我頭上?”
長庚一把按住顧昀的手:“義父,別急著生氣,先聽我說完。”
長庚將手搭在了顧昀手背上,他手心溫熱,骨節分明,用抓一只雛鳥的力度輕輕一握,一觸即放,卻不知為什麼,帶出一股異樣的味道來。
顧昀突然覺得有點別扭,朋友兄弟之間感情親密,摟摟抱抱、握手打鬧,甚至抱著親一口都沒什麼,武將間沒有那麼多虛禮,行伍間尤為這樣,但這動作實在太“粘”了,顧昀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掙動了一下,一時忘了方才想說什麼。
長庚面不改色道:“方才葛晨用木鳥傳信給我,說靜虛的山頭被人燒了。”
顧昀:“……葛晨?”
長庚:“就是葛胖小。”
顧昀瞥了一眼孫焦,自從蒯蘭圖身死,傅志誠被抓后,孫大人就成了一只柔弱可憐的小鵪鶉,除了瑟瑟發抖,什麼都不會了,被顧昀找人看了起來。
此事稍一想就明白。
傅志誠早知道顧昀他們的行蹤,要真想撇清和山匪的關系,怎麼會趕著這個節骨眼動手?不是不打自招地殺人滅口麼?
再想起孫焦那從頭到尾“我和蒯巡撫已經串通好了”的蠢樣子,實在一目了然——顯然是兵部為了強行推廣擊鼓令,蒯蘭圖為了除掉傅志誠,兩廂一拍即合,挑動山匪與傅志誠,讓那兩頭當著安定侯的面狗咬狗,到時候顧昀再怎麼私心想保傅志誠,也沒法顛倒黑白。
放火燒山的缺德鬼多半就是蒯蘭圖。
但蒯蘭圖不可能知道靜虛和傅志誠真正的關系,否則他不會用火燒山,因為即便蒯蘭圖勾結山匪的事實昭昭,這罪名也不一定能將西南總督南疆統帥置于死地,如果蒯蘭圖知道傅志誠通過靜虛走私紫流金,萬萬不會這麼草率地替他們燒毀證據——私運紫流金可是謀反,按死十個傅志誠都足夠了。
“黑市紫流金大體有三個來源,”長庚條分縷析地說道,“第一來自官儲,法令雖嚴,但總有碩鼠為私利鋌而走險,盜取官儲紫流金,摻雜質后倒賣入民間;第二來自黑淘客,就是那些不要命地去關外尋找紫流金礦,九死一生挖回來的;第三則來自海外,我們之所以專程來查這條線,是因為這條紫流金的最終來源地是南洋。”
顧昀驀地坐直了:“你確定?”
長庚默默點點頭。
沈易的臉色也嚴肅了下來。
他們都知道,南洋不產紫流金。
來自海外的紫流金流入大梁黑市,都是和洋人直接交易的,牽的是固定的線,接的是固定的人,不會橫生枝節從別人那里轉運,風險太高了。
倘若真有人用南洋為遮擋,隔著八丈遠操控西南紫流金黑市,那麼背后的人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藏得這麼深,肯定不只是單純買賣紫流金。
長庚:“南洋不在我國境內,我們能力有限,幾次派人下南洋,都徒勞而返,這是一件事,還有那至今沒露面的靜虛道人,義父,我想當一個悍匪能接觸到紫流金的時候,他想的絕不會是弄一山耕種傀儡開荒種地。”
顧昀聽完,沉吟片刻,站起來吹了一聲長哨,一個玄鷹悄無聲息地從天而降,落到顧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