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間,刺殺者與被刺殺者同時斃命。
孫焦嚇得“咣當”一聲撞上了身后的墻,顧昀突然沖他微笑了一下。
下一刻,一聲尖嘯沖天而起,匪窩懸梁高聳的大殿房頂被整個掀開了一半,數不清的玄鷹呼嘯而下——
蒯蘭圖和孫焦想利用顧昀逼反傅志誠,不料顧昀不按著他們的想法走,未等他們出招,便率先激化矛盾,借傅志誠之手殺了礙手礙腳的蒯蘭圖,通過某種方法潛入南疆的玄鐵營再現身收拾傅志誠,師出有名,一箭雙雕……
但是不對。
長庚驀地轉身沖下閣樓,這個局沒有到此為止!
開局者不是蒯蘭圖,不是兵部,不是孫焦,甚至不是顧昀……
☆、第43章 南洋
南疆匪首靜虛原本并未懷疑,跟隨前來報信的“南疆駐軍”趕去給傅志誠救場,走著走著,這經驗豐富的老山匪發現了問題——那領路人似乎正將他往山匪們時常“敲鐘”的地方引去。
西南群山中時常有這種地方,地勢極其復雜,天然地迷宮,非地頭蛇進去根本找不著北,地下孔洞林立,山中人埋伏起來,可以神出鬼沒。
山匪們一般先想方設法將人引入其中,再堵口劫殺,這種地方劫人,一劫一個準,是專門對付一些成名鏢師和江湖幫派的,黑話叫“敲鐘”。
靜虛雖然跑得急,腦子卻還沒亂,臨到近前,恍然一驚,意識到這是個“鐘蓋子”,他后背躥起一層冷汗,驟然剎住腳步,質問那引路的“南疆駐軍”。不過三言兩語,已經漏洞百出,那領路的驟然暴起欲傷人,被眾山匪七手八腳地制住之后,居然服毒自盡了。
靜虛心里一陣驚疑,立刻令手下返回,途中遭遇兩個一身血污的寨中兄弟,這才知道老巢讓人掀了,等他們慌忙返回,所見只有斷瓦殘桓、滿地焦尸。
十年積累,一夜成灰。
“大哥!”一個滿臉狼狽的山匪踉蹌著跑過來,拉住靜虛的胳膊,“密道,別慌,咱們還有密道!”
西南多山,山匪們大多狡兔三窟,山中多留有密道,可以土遁。
倘若有敵人殺上山,山上的人虛晃一招就能順著密道逃竄到十萬大山中,就是天上的玄鷹也抓不住滾地鼠。
別的山匪一聽說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
靜虛卻晃了晃,神色木然,不見一點喜色。
他眼睜睜地看著手下們抱著僥幸,歡天喜地地去搜尋密道——心里清楚,密道沒用。
如果對方只是真刀真槍地上山殺人,那麼山上大部分人都能順著密道脫逃,無論如何也撼動不了山寨的根本,可他們竟燒了山。
連蒯蘭圖都不知道自己一把火燒掉的是什麼。
靜虛僵立許久,不遠處突然爆出一陣尖銳的哭喊,他聽見去搜尋密道的人絕望地喊道:“密道都塌了!”
大匪首閉上眼——果然。
在這座貌不驚人的山下密室中,存放的不是杏子林那樣的真金白銀,而是紫流金。
朝廷下放給地方駐軍的紫流金,連玄鐵營都捉襟見肘,更不用提南疆駐軍,傅志誠當然也有自己的門路。蒯蘭圖接到密報,得知傅志誠與大匪首靜虛道人交往密切,他卻并不知道其實靜虛道人就是傅志誠走私紫流金的那個“掌柜的”。
山匪干的就是打家劫舍、雁過拔毛的生意,靜虛替傅志誠出面接洽黑市,私運紫流金,自己也不可能一點便宜不占,但他自認不貪,每次只留下一成,此事傅志誠知道,也是一直默許的。
就在這之前,靜虛剛剛把最近一批的紫流金送到南疆駐軍手里,他山下的密室里也剛剛好剩下那麼一成的紫流金,誰知卻成了催命符,引燃后炸毀了山中密道,將整個山寨的人趕盡殺絕。
這是巧合麼?這可能是巧合麼?
靜虛記得很久以前,就有人跟他說過“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以利而聚者,必因利而散”,他和傅志誠因利而聚,如今東窗事發,傅志誠當然也可以輕易地舍棄他,漫山頭的土匪,除掉一個靜虛,還可以扶植無數個。
有手下上前帶著哭腔道:“大哥,咱們把密道挖開,指不定還有活著的。”
靜虛漠然站著,只是搖頭。
“大哥!”
哭聲四起,靜虛突然一聲爆喝:“夠了!”
所有幸存的站在焦土上看著他。
“跟我走。”靜虛的眼睛漸漸紅了,像一頭準備噬人的兇獸,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咬牙切齒道,“傅志誠不仁,不要怪我不義——這麼多年了,真當我沒辦法對付他麼?”
“南疆山多,山寨多,這些山匪之間自成體系,并不是各自為政,就我們目前知道的,總共有三大匪首。”杏子林匪窩中,長庚取出一張儼然已經翻爛了的羊皮地圖,指給顧昀看,上面標注極其復雜,地形、氣候,什麼樣的路,能走什麼樣的車馬等等,不一而足。
這樣的圖紙,顧昀在江南見過,認不錯,肯定是臨淵閣的手筆,他在油燈下若有所思地看了長庚一眼,沒吭聲,示意他繼續。
顧昀將三千玄鐵軍混入了南下返鄉的商隊中,以狼煙為號,深夜潛行,在蒯蘭圖的護衛隊將傅志誠圍困杏子林山頭時從天而降,二十幾個空中殺手玄鷹就控制了狗咬狗的山頭,玄甲與玄騎兵分兩路,將山下數萬南疆駐軍截成幾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