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焦:“……”
顧昀:“孫大人不會回去參我一本吧?唉,不瞞您說,兵部摳門,我們玄鐵營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被綁成一團的山匪還怪機靈,聞言忙道:“我們有賬本!有!在……在在那上面!”
沈易回頭一看,只見此間竟還有個“暗室”——墻角支著一個大梯子,直通向房頂,一堆茅草掩著一個搭在梁上的小閣樓。
“真好,”沈易心說,“我又變成雞窩里的賬房先生了。”
就在這時,蒯蘭圖最先到了杏子林。
蒯蘭圖帶著他一干家將大步進來,身上血與火未散,仿佛還帶著一身的殺氣騰騰。他上前一步,底氣十足地朗聲道:“下官南中巡撫蒯蘭圖,見過安定侯,孫大人,列位將軍,還有這位……”
長庚沖他微笑道:“李旻。”
蒯蘭圖:“……”
孫焦忙壓低聲音提醒道:“不得無禮,那是雁北王,四殿下!”
蒯蘭圖吃了一驚。
皇上的幼弟李旻從未出現在世人面前過,大部分人只知道他曾經流落民間,找回來以后也一直住在安定侯府深居簡出,沒什麼建樹,還那麼年輕……蒯蘭圖理智上知道,這年輕人雖然身份高貴,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可他畢竟是個意料之外的變數,總讓人不安。
仿佛預示著什麼似的,蒯蘭圖的眼角狠狠地一跳。
還沒等他說話,一個家將便快步走了進來,附在蒯蘭圖耳邊說話。
顧昀:“怎麼,蒯大人家里人的唾沫星子這麼珍貴,還不讓我們聽見呢。”
蒯蘭圖一腳將那家將踹開:“放肆,侯爺和殿下面前交頭接耳,成何體統!”
那家將挨了他不輕不重的一腳,臉上也看不出怨憤,立刻半跪在地,稟報道:“報各位大人,有數萬兵力向杏子林方向來了,好像是南疆駐軍的人!”
話音沒落,一個陌生的先鋒官來到山腰上,巡撫家將們刀槍劍戟全部提起,寒光照夜似的。
那先鋒官絲毫不懼,只朗聲道:“西南總督傅志誠,率親兵迎接大帥!”
顧昀神色淡淡的,心想:“姓傅的可真能作死啊。”
蒯蘭圖再次下意識地看了長庚一眼,長庚沖他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轉身走向墻角的梯子,爬上了那藏賬本的閣樓。
蒯蘭圖意識到機不可失,立刻上前一步道:“大帥,下官有事稟報!”
顧昀掀起眼皮。
蒯蘭圖:“那傅志誠身為一方守將,玩忽職守,勾結土匪,魚肉百姓,外通南洋,謀逆之心昭昭,請大帥早作準備!”
“哦,是嗎?”顧昀聽了并不驚詫,只是將手中舊佛珠在指尖轉動了幾圈,仿佛思量著什麼。
片刻后,他說道:“那就請上來吧。”
蒯蘭圖和孫焦面面相覷,都以為自己長錯了耳朵。
顧昀:“把傅將軍請上來,我看看他打算怎麼謀逆。”
長庚爬上了小閣樓,里面竟然別有洞天,有窗還有天窗,視野良好,從天窗上去,就是杏子林匪窩插旗的地方,沈易在旁邊豎起了一個高高的火把,不知燒著什麼,竟升起一縷風吹不亂的白煙,直沖天際。
長庚笑道:“我還以為沈將軍是來做賬房的,想著來幫幫忙,原來是來點狼煙的。”
沈易從天窗上一躍而下,好奇地問道:“殿下還懂賬嗎?出門在外這幾年都做什麼?”
長庚:“沒什麼,和陳姑娘學過一段時間醫術,偶爾給幾個江湖朋友幫幫忙、跑跑腿,也搭過商隊的車馬,什麼都會一點。”
沈易見他搪塞,便識趣地沒有再追問,一個人的見識與閱歷是裝不出的,生嫩的少年人再怎麼佯作鎮定,都能讓有心人看出端倪來。
長庚這幾年游歷江湖的經歷必不簡單,否則他身上不會有那種看不出深淺的莫測意味。
長庚推開閣樓上的小窗,往外望去。
只見山下浩浩蕩蕩的隊伍蜿蜒而上,帥旗獵獵,恍如大幡。
火把中,甲胄冷冽,蒸汽萬里,就像一條氣喘吁吁的巨龍。
傅志誠統領南疆駐軍已有小十年了,在南疆快要做成土皇帝了,如今他要是帶一二百人來“剿匪迎接欽差”,尚且有回旋的余地,可他竟將半個南疆駐軍都拉了出來。
長庚道:“義父剛開始可能是有點想保傅將軍,現在看來,保不住了。”
“看來人家非但不領情,還打算給我們來一次摔杯為號呢。“沈易看了看長庚那平靜無波的側臉,“殿下年紀輕輕就有這樣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實在難得。”
“一回生二回熟,”長庚平靜地說道,“上次和義父深入東海叛軍老巢才是真沒底,那回他身邊只有我們幾個不頂用的累贅,還有幾個不知聯絡到聯絡不到的江湖助力,水軍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趕到,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我們沿途的傳信——他照樣談笑自如,全身而退了,那時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沈易:“什麼?”
長庚:“恐懼是沒有道理的。”
沈易想了想,搖頭笑道:“當然,誰都知道,恐懼沒道理,可這就好比人到點會餓,不穿衣會冷一樣,都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人怎能克制自己身體的反應呢?”
長庚臉上浮起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