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昀面無表情地抬起眼,正好對上孫焦的視線,顧大帥身上血跡未干,將孫焦眼睛里一閃而過的得色被活生生地嚇回去了。
傅志誠山匪出身,后來哪怕是招安投降,軍功赫赫,認命這樣一個人做封疆大吏也是很不合理的。奈何當年西域叛亂的時候,南洋宵小也趁機侵入大梁境內,想要趁火打劫,顧昀已經去了西邊,朝中實在無人可用,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令傅志誠統領南疆駐軍。
但元和皇帝對他仍是不放心,南中巡撫就是當年就是專門為了牽制傅志誠而特設的,手中有精兵一般的家將兩百,關鍵時刻可便宜從事,雖要是真出事,這兩百家將縱然無法對抗南疆駐軍,但分別突圍捎信卻是不難的。
蒯蘭圖與傅志誠這兩人可謂是冤家路窄,恐怕都想置對方于死地,來者恐怕不懷好意。
顧昀:“我這里前腳剛闖進匪窩,蒯巡撫后腳就‘聽聞了’,他消息比土地公還靈通啊。”
孫焦也知道蒯蘭圖來得太快,沒把握好時機,忙道:“不瞞大帥,咱們此行本該是秘密出行,誰知途中遭遇四殿下,下官怎能讓皇子涉險?只好先行通知南中巡撫支援一二……”
“孫大人有心了,”長庚笑道,“不過您怎麼知道南下就是涉險呢?”
孫焦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靠山將至,腰桿都直了幾分,拱手道:“此次臣下西南撫軍,早聞聽南疆悍匪橫行。為防萬一,臨行前特意向陛下討了一封擊鼓令——不料果不其然,幸虧侯爺身經百戰,臨危不亂。”
顧昀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沒接這個馬屁。
孫焦義正言辭道:“這撥悍匪橫行無忌,實在是膽大包天,連朝廷命官都敢劫,何況本地百姓?此禍不除,西南不穩,看來下官這支擊鼓令算是帶對了,這可是我大梁第一支擊鼓令,彩頭便落在傅將軍身上了。”
☆、第41章 開局
南中巡撫蒯蘭圖手里除了兩百家將外,還有十套重甲與十五套輕裘——倘若再加一條巨鳶,那麼單從火機鋼甲來論,北疆雁回鎮的城守裝備也不過如此。
接到了孫焦來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這一天馬上就到了。
傅志誠土皇帝當得久了,為人粗魯傲慢,不止一次當著人面給蒯蘭圖這朝廷派來監視他的人沒臉,兩人之間仇怨由來已久。
皇上鐵了心的要收攏全境兵權,推行擊鼓令,必然需要一個人來先行祭旗,西北是顧昀的地盤,暫時動不得,江南主要是水軍,水軍身負監視來往西洋船只要務,還有倭寇之禍,不便先動,中原大軍居中鎮國,要動也要留到最后,唯有南疆這窮鄉僻壤可為突破口。
要是傅志誠聰明,這個時候他就應該老老實實地蹲在南疆假裝自己不存在,可他偏偏還要跳出來,以丁憂之名威脅朝廷。
一個家將上前,低聲道:“大人,火油已經準備好了。”
蒯蘭圖接過千里眼,遠遠地看了一眼面前嫵媚的青山——這山頭的主人本來是個法號靜虛的道士,因為皇上信佛,民間紛紛效仿,道觀香火難繼,還時常有地痞見他可欺,上門搶劫,靜虛一怒之下將一個地痞打死,自此無處容身,只好上山當了土匪。
此人識文斷字,手段狠辣,很是個人物,后來成了這南疆三百里山中匪的領頭人。
蒯蘭圖知道靜虛與傅志誠穿一條褲子,要殺傅志誠,必從這道士身上下手。
早在皇上金牌令箭請顧昀的時候,蒯蘭圖就與孫焦定了計,他首先在南疆境內散布消息,就說朝廷欽差將至,來徹查傅志誠與山匪勾結之案。
為了保證欽差不出岔子,傅志誠必然提前同各大匪首交代過,說“撫軍欽差”將至,令他們約束手下——這樣一來,這些山匪是聽信傅將軍呢,還是聽信謠言呢?倘若心存疑惑,傅志誠將查案欽差輕描淡寫地說成“撫軍欽差”,大匪首們會怎麼想呢?
臨到欽差入境,蒯蘭圖接到孫焦傳信,又派人假扮南疆駐軍,找到靜虛,就說安定侯和欽差的車架半途被劫,傅將軍為免讓有心人看出牽連,不便出面,只好向道長求援。
靜虛與傅志誠交情最好,無論心里是否存疑,這個節骨眼上都會給他兜著,一聽說,義氣當頭,立刻便帶人趕過去了。
他們前腳走,埋伏在山間的蒯蘭圖等人后腳便用重甲封住山路,成千上萬支蘸了火油的羽箭架在弦上,一把火燒了靜虛的老窩。
輕裘與重甲逡巡山間,看見逃出來的人便補上一記短炮,守山的匪徒、山間老弱婦孺一視同仁,俱不放過,只放跑幾個活口,便于他們給靜虛通風報訊。
“差不多了,走,我們去見見顧大帥。”蒯蘭圖一揮手,重甲輕裘與二百精兵訓練有素地收攏準備行進,蒯蘭圖跨上馬,回頭看了一眼被火舔了個血肉模糊的山頭,漫不經心地說道,“聽聽傅志誠的推托之詞,什麼山匪狡詐,什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本官燒了野火,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吹又生——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