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驀地從顧昀身后掠過,搶在顧昀出手前架住了黃喬的劍,沉聲道:“領教大人武藝。”
主將已經身先士卒,后面的小兵再害怕也不能退縮,頓時要一擁而上,沖進小小的船艙里。
葛胖小慌忙在自己身上摸著,沒摸出什麼能保命的東西,連忙跟緊顧昀。
顧昀平端東瀛刀,細窄地刀身一橫,隨手撥開一把砍向他的刀,笑道:“噓,諸位沒聽見嗎?”
他裝神弄鬼的功夫比手上的真功夫還要出神入化,眾人情不自禁地側耳聽去。
長庚手中長劍從黃喬刀刃間劃過,尖鳴刺耳,“嗡”的一聲,那少年面無表情地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在黃喬的腰眼上,黃喬慘叫了一聲,跌到了一只鐵傀儡腳上。
鐵怪物敵我不分,見人就砍,黃喬躲得好不狼狽。
船艙中琴聲錚然——那女的不知是怎麼想的,從十面埋伏又換成了鳳求凰。
外面海浪依稀,玄鷹呼嘯而過,漸漸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他們聽見了喊殺聲、哨聲和鑼鼓聲!
仿佛有千軍萬馬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
黃喬心里大駭,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玄鐵營的可怕傳說——
當年北疆關外,漫天的白毛風、一望無際的吃人草原,狼與羊一同瑟瑟發抖,狂風卷來了陰兵,他們身著烏黑的鐵甲,背后白霧翻滾,破風而來,神鬼為之驚懼……
這時,突然,大片海蛟在黑夜中亮著的光漸次黯下去,越來越多的船艦動力被切斷,暗處好像有一只所向披靡的怪物,大口大口地吞吃著無還手之力的海蛟,船上兵將與東瀛武士亂成一團,空中突然炸開一團巨大的煙花,照亮了半個天空,有眼尖的人驚叫道:“玄鐵營!”
煙花殘光里,一隊身著漆黑重甲的將士儼然已經上了船,為首一人回頭,目光如電。
長庚驀地欺身而上,居高臨下地斬向黃喬,葛胖小眼珠轉了轉,從自己懷里摸出一個藥丸大的鐵球,伸手向黃喬腳下扔去:“大哥,我助你一臂之力!”
鐵球好像自己會加速,“咻”一聲沖向黃喬腳下,黃提督腳步頓時亂了,胡亂擋了幾劍,被長庚一劍挑了手腕,大叫一聲撲倒在地。
而那小鐵球直接從人群中往外飛去,跳出甲板,呼嘯而上,在空中炸了個滿堂彩。
長庚回手將手中劍鞘插進逼近他的鐵傀儡胸口,一擰一壓,鐵傀儡當場發出幾聲嗆咳聲,不動了。
長庚:“義父,賊首已經制住。”
顧昀大笑道:“賊首尚在朝中啊。”
說完,他旁若無人地往船艙外走去,竟無人敢擋。
甲板上玄鷹盤旋,顧昀從懷中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鐵牌,往上一扔,一個玄鷹抄手接住,站在高高的桅桿上,將海蛟上的銅吼卸了下來,朗聲道:“叛軍首領已拿下,玄鐵虎符在此,有江南水軍將士者,若見此令者棄暗投明,既往不咎,違令者就地處斬!”
玄鐵虎符乃是武皇帝賜給安定侯的,危急時刻可以號令天下七大軍種,一共三枚,顧昀手中一枚,朝廷保管一枚,皇上手中一枚。
三十多個被關起來的長臂師在水里把海蛟的動力切斷了大半,誰也聯系不上誰,叛軍中的私兵有一多半都是黃喬帶來的水軍,少部分是征來的雜牌軍,聞聽玄鷹喊話,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有堅持負隅頑抗的,有當場反水的,更多的不做所措,被嚇壞了的東瀛人攻擊,莫名其妙地就和自己人打了起來。
主艦燈光大亮,長庚把五花大綁的黃喬推了出來,主艦上的叛軍見大勢已去,紛紛扔下武器。
那沒心沒肺的樂師姑娘還在彈琴,換了不知多少首曲子,全都彈得像模像樣。
顧昀的臉在微光顯得平靜無波,長庚迷惑地看著他,心里一時想他肯定見過很多這樣的場面,一時又忍不住疑惑那些玄鐵兵從哪來到的。
兩三個玄鷹便于藏匿,玄鐵兵也能藏嗎?
再說他是怎麼將玄鐵兵從西北大漠帶來的呢?
方才他到底是裝聾還是裝不聾呢?
一時間,連長庚也忍不住覺得,顧昀是很早就知道魏王盯上了東海水軍,就等著他們船炮備齊,再一舉包圓。
遠處傳來熟悉的隆隆聲,姚鎮終于調動了江南水軍,巨蛟出海,一只長鳶已經在空中露出了形跡。
顧昀與天上玄鷹交流全靠簡單的手勢,一只玄鷹帶著玄鐵虎符領命飛上長鳶,接管了姚鎮帶來的水軍。
黃喬死死地閉上眼——大勢已去了。
沒完沒了的樂聲終于停了,白衣女琴師抱著琴不慌不忙地從船艙里走出來,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的黃喬。
黃喬猙獰地瞪著她,嘶聲道:“陳輕絮,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陳輕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走過,她的臉好像一張畫皮,敬酒的時候面無表情,彈琴面無表情,聽見廝殺面無表情,被人質問還是面無表情。
她款款走到顧昀面前,開口道:“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