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江南水軍中根本就有他們的人?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帶路的翟頌突然停下了。
一群舞女模樣的人蓮步輕移地從他們面前走過,她們走在悠悠蕩蕩的鐵索道上,腳不沾地似的,白煙飄渺中好似一群仙子。
為首一個白衣女子懷里抱著一把琴,見了翟頌停下來,斂衽見禮,她說不上多好看,五官淡淡的,好像籠著一層紗,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刺人眼的地方,看起來很舒服,但是一轉臉,又有點想不起來她長什麼模樣。
翟頌:“不敢,陳姑娘先請,別讓將軍久等。”
女人也不推辭,點頭致意,抱著琴福了一福,飄然而去,一股安神香的味道撲面而來。
長庚看見顧昀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像是笑了。
與此同時,曹娘子假扮的東瀛少年一路跑到了一艘十分不起眼的小船上,守衛正在睡覺,曹娘子將手背在身后,手里拿著一根鐵棒,靠近過去。
他人長得瘦小,手腳也仿佛比別人輕盈一些,靠近那守衛,對方都沒反應,曹娘子借著海上月色看了看那張嘴打鼾的人,見哈喇子都留到了脖子里,心里便放心了,想道:“好寒磣。”
一波海浪溫柔地拂過,船微微顫動,守衛翻了個身,險些從木椅子上掉下去,砸吧著嘴醒過來,這才驚覺旁邊有人,那守衛翻身坐起,看見面前站著一個男女莫辯的東瀛少年,脆生生地用東瀛話跟他打了招呼。
守衛放松下來,揉了揉眼,正要將眼前人打量清楚,曹娘子已經一棒子揮了下來,削在了他后腦上。
守衛一聲不吭地趴下了。
行兇之人拍了拍胸口,連聲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曹娘子一臉受驚嚇,手里卻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地從守衛腰間接下一串鑰匙,轉身鉆進船艙中,那里果然如指路他來這里的人所說,有一間牢房,里面關了二三十個工匠模樣的人,曹娘子才一露面,里面便驚弓之鳥似的傳來一聲低呼:“有倭寇!”
“噓——”曹娘子低聲往自己頭上扣了個大高帽,“我不是東瀛人,我是安定侯顧大帥的帶來平叛的,先放你們出去。”
夜色濃烈起來,海上波光上蒸騰著一層淺淡的霧氣。
了然和一個手腳利索的黑衣人鉆進了一間船艙,船艙里整整齊齊地排著幾十具鋼甲。
了然拎著一個包,沖中取出一個瓶子,轉身丟給他的同伴,兩人相視一眼,同時開始往鋼甲上噴墨魚汁。
翟頌一路將顧昀他們帶到了一艘不起眼的海蛟上。
索道還未走到盡頭,已經隱約能聽見船艙里的笑聲和樂聲,就在翟頌踏上甲板的一瞬間,異變陡生。
角落里突然傳出一聲長庚十分熟悉的咆哮,接著,白汽暴起,一只隱藏在黑暗中的鐵傀儡驀地一步踏出,揮刀便斬向顧昀。
連翟頌也猝不及防,當即嚇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長庚反射性地要拔劍,手卻被人猝不及防地一推,將劍撞了回去。
下一刻,他懷里一空,耳目不便的顧昀整個人竟從鐵傀儡的刀后翻了過去,他身形近乎寫意,腳背漫不經心地在那怪物肩頭微微一點,霎時間,鐵傀儡手中的雪亮的刀光將他的臉照亮了細長的一條。
長庚瞳孔皺縮——慢著,他不是蒙著眼又聽不見嗎?
那刀光轉瞬即逝,下一刻,顧昀隱沒在鐵傀儡身后,慘叫聲在夜空中乍起,又戛然而止。
翟頌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發作的鐵傀儡動作卡在半空中,接著,一個東瀛人的尸體被拋了過來,顧昀的長袍在海風中上下翻飛,他站在甲板上,將那東瀛人的腰刀拎在手里,嫌棄地拿出塊手帕擦了擦,隨后微微抬起頭,旁若無人地伸出一只手。
長庚喉頭微動,心跳如鼓,立刻上前扶住他。
顧昀開口說道:“倘若這就是將軍的誠意,我們真是不來也罷。”
翟頌擦了一把頰邊汗,正要說話,卻被顧昀堵了回去。
“不必解釋了,”顧昀淡淡地說道,“聾子聽不見。”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就在這時,歌舞喧天的船艙門突然打開。
兩排私兵并肩而出,讓出一條通路,長庚轉過頭去,見那船艙中有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盯著顧昀的背影揚聲道:“張先生留步!”
顧昀充耳不聞,長庚在他手心寫道:“賊首出來了。”
顧昀心道:“兒子啊,他可不是賊首。”
那中年人站起來,拱手道:“在下久聞張先生大名,那狗皇帝有如此人才卻不知善用,實在是氣數已盡。”
葛胖小越聽越糊涂,心想:“張先生不是侯爺隨便取的化名嗎?哪來的久聞大名?這客氣話忒假了。”
顧昀不避諱人,側頭問長庚道:“他說什麼?”
“說久仰你大名,皇帝不用你是作死。”長庚簡短地寫道,電光石火間,他串起了前因后果。
對了,顧昀一開始只是假裝一個香師混上了商船。
香師和那些船工與東瀛護衛一樣,雖然也需要自己人,但畢竟是個小人物,為何賊首點名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