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易沉默片刻,感慨道:“……大帥,你真有種啊!”
顧昀也苦惱,自從他無意中透露出一點自己可能要回邊疆的意思,長庚整個人就不對了,以前練武是勤奮,現在成了玩命,頭天還把手腕震傷了,腫得饅頭一樣,下午又不管不顧地去射箭,嚇得教他武藝的師父天天找顧昀告罪。
顧昀覺得長庚有點太粘他了,別人家的父子也這麼肉麻麼?
棉襖太貼身了,把他穿出一身熱汗來,實在是個熨帖的負擔。
兩人并肩走進侯府,一進門,卻發現這個點鐘了,侯府居然燈火通明,誰也沒睡。
一個花紅柳綠的小丫頭炮仗似的從里面沖了出來,回頭喊道:“大哥大哥,侯爺回來了!”
顧昀愣愣地想道:“侯府什麼時候有姑娘了,莫非門口大柳樹成精了?”
再仔細一看,“小丫頭”居然是曹娘子,他將自己盛裝打扮成了一個小娘子,還是個準備歡歡喜喜過大年的小娘子。
顧昀納悶道:“你們干什麼?”
“長庚大哥說今天是侯爺壽辰,特意囑咐大家伙都等您回來呢。”曹娘子說道,“沈將軍也來了,正好能一起吃面。”
沈易聞言一口答應:“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昀一眼,巧妙地用目光傳達了自己的意思——你這個騙子,內疚嗎?
☆、第26章 求佛
老人壽辰大辦,叫做過壽,孩子生日熱鬧,是又長大一歲不易,爹娘多松了口氣。
顧昀既不老也不小,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倘若他正好在家,老管家還能記得替他張羅一二,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不在家的,自己都把正月十六這天忙得忘了過去。
說實話,也沒什麼好慶祝的,坊間講究“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說的是女生初一男生十五乃為佳,他本可以生在大富大貴的元夕之夜,偏要在娘肚子里多拖幾個時辰,可見是條天生的爛命。
曹娘子不但打扮了自己,還伙同長庚等人,將侍劍傀儡也拖出來蹂躪了一番。
他們給那夜游神畫了兩個淳樸的紅臉蛋,不知從哪弄來了幾條陳年舊綢緞,把它的鐵臂五花大綁起來。
侍劍傀儡火樹銀花地手里捧著一碗面,呆呆地與顧昀面面相覷,黑黢黢的臉上好像有說不出的委屈。
顧昀低罵道:“混賬東西,侍劍傀儡是讓你們這麼玩的?”
葛胖小上前分派功勞:“侯爺,紅臉蛋是假丫頭擦的,煮面的火是我生的,面里那雞蛋是大哥打的呢!”
顧昀一時竟有一點拘謹起來,只覺得冷清了多年的侯府一下熱鬧得他都有點不認識了。
長庚:“義父,吃完面再進門。”
顧昀:“好。”
他端起碗來,看了長庚一眼,特意將里面的雞蛋先挑出來吃了,第一口就咬到個嘎嘣脆的蛋殼,他沒有聲張,連殼再蛋一并嚼碎吞了,像是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幾口就把一碗面掃蕩一空,湯也喝得干干凈凈。
自古溫柔鄉是英雄冢,顧昀哪次離京都是來去無牽掛,唯有這一回滿心惆悵。
可能是因為每次都是“回”邊疆,只有這次是離家遠赴吧。
可惜,不要說這種溫柔的惆悵,就算肝腸寸斷,也別想絆住安定侯的腳步。
第二天,顧昀沒事人一樣地整裝出門,到底沒跟長庚打招呼,只身前往北大營,回頭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
可惜,從這樣遠的地方,他只能影影綽綽地看見一個起鳶樓。
沈易溜達到他身邊,問道:“大帥,良心發現了?”
顧昀嘆了口氣:“下次回來沒準又不認我了,唉,我這義父的頭銜總在搖搖欲墜……走吧。”
玄鐵營開拔,軍容整肅,仿佛黑旋風一樣毫不留情地碾過,所有人都不由得退避三舍。
他們要押送天狼族的世子北上,再直奔西邊,在西域剿殺沙匪,保證古絲路能安全暢通。
他們離開后第二天,長庚照例早起,想起顧昀不在家,卻還是忍不住牽著鐵傀儡到了他空無一人的院子里,一個人和鐵傀儡練劍過招,又一個人用完了早膳。
臨走,他一抬頭,看見院里的梅花開了。
日前剛剛下了一場雪,花瓣上結著一層剔透的凝霜,長庚越看越覺得喜歡,便忍不住伸手折了兩支,他第一反應永遠是給顧昀留著,縱然知道義父三五天之內不一定回得來,還是細細地拂去枝頭的霜雪,想找個花瓶放進顧昀房里。
可惜,顧昀偌大一間屋子,比臉還干凈,他找了一圈,連個能茶插花的酒瓶子都沒找著。
長庚推開窗,對老管家喊道:“王伯,有花瓶嗎?”
老管家應了一聲,自去尋找,長庚就捏著兩枝梅花賴在顧昀房里左顧右盼。
突然,他目光落在顧昀床頭,愣了一下——床頭那件讓整間臥房都顯得值錢起來的狐裘不見了。
這時,王伯拿這個青瓷的花瓶走了進來,向著長庚笑道:“四殿下,您瞧這個行嗎?放哪合適?”
長庚目光有些發直地盯著空蕩蕩的床頭,問道:“王伯,侯爺那件狐裘怎麼這麼早就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