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句話如鐵釘似的落地,窄巷兩側的矮墻齊刷刷地被那些比墻頭還高的重甲推平,兩排北蠻武士兵分兩路,殺氣騰騰地將沈易和長庚他們圍在中間。
沈易從身上卸下一把短劍遞給長庚:“殿下小心。”
沈先生說話客氣,手卻很黑,一句話音未落,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玄甲背后噴出了將近一丈長的蒸汽,他手中的割風刃尖叫著彈出,像一把雪亮的旋風,脫手一掃,離他最近的三個蠻族武士猝不及防,心口的金匣子同時被絞碎,頓時被重甲鎖在原地。
蠻人世子爆喝一聲,身先士卒地沖了過來,帶起一片悶熱灼人的風。
沈易毫不猶豫地迎上,同時沖長庚和葛胖小喝道:“跑!”
玄鐵營的玄甲固然精妙卓絕,但也過于精妙了——據說一套玄甲比普通的重甲輕四十多斤,沈易本來就像個文弱書生,遠不如那蠻人世子強壯,他雙手舉起割風刃,堪堪架住了對方奔雷似的一撞,整個人卻被迫往后退去。
兩具重甲角力,周圍矮墻、院落、石屋……甚至合抱粗的大樹,無一幸免,稀里嘩啦地倒了一片。
蠻人世子喝道:“留下那小雜種!”
幾個重甲蠻人應聲而動,雪白的蒸汽四下翻飛,截住了加起來總共三條腿的兩個少年。
長庚橫劍胸前,一條腿完全吃不住勁,只好軟綿綿地垂在一邊。他胸口鼓噪,心臟似乎要爆開,臉上帶著陰森的稚氣,深藏在血脈里的狼性在與那蠻族武士惡狠狠地對視中被逼出來——姑且不論那所謂“神女”是不是他撲朔迷離的娘,即便是,燒死兒子祭奠親娘算哪門子的奇聞異事?
葛胖小擦了一把鼻涕,在一片喧囂塵土中傻愣愣地問:“大哥,你真是‘殿下’啊,那不是發達了?”
長庚:“發達個屁,認錯人了——都要死了,還不快跑?”
葛胖小一挺胸脯:“我不跑,我要跟著我大哥……啊,娘啊!”
兩個蠻人一左一右撲過來,方才還在豪言壯語的葛胖小被其中一個活生生地抓了起來,舉過頭頂,要把他摔死。
那葛胖小眼疾手快,垂死的狗崽似的亂撲騰四肢,一把抱住了旁邊大樹的樹枝,生死一線中爆發出了非人的力量,居然堪堪把自己掛在了樹上。
可惜,他雖非人,褲子依然乃是一塊凡布,“嘶拉”一下被撕下去了。
也不知葛胖小是急中生智,還是活生生嚇的,眼見褲子陣亡,他順勢便來了一泡童子尿,劈頭蓋臉地澆在了那重甲蠻子的臉上。
那蠻人偏偏還把面罩推上去了,接了個正著,一點沒浪費。
蠻人氣瘋了,當場怒吼一聲,鐵拳橫掃,要掄死這小崽子,不料腳下驟然失控,原來是長庚躲閃敵人間隙,趁他僵立原地,瞄準了地方,刁鉆地將短劍捅進了鋼腿的接縫里。
那短劍不愧玄鐵營出品,鋒利無比,銳不可當地截斷了鋼甲護腿一側,蠻人失去平衡直接跪倒,不偏不倚地將他的同伴擋住,葛胖小胖猴一樣躥上了樹梢,輕巧地來了一番飛檐走壁,英勇地抱起了旁邊墻頭上的磚頭,沖著長庚叫道:“大哥閃開!”
長庚腳下白霧噴出,來不及站起來,讓鋼腿將他貼著地面拖出了幾丈遠,隨后一塊大石頭應聲而落,正砸在蠻人的鋼盔上,“咣當”一聲后,尾音簡直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葛胖小:“扒小爺的褲子,王八蛋,讓你們扒小爺的褲子!”
長庚滾得一身土,正要掙扎著單腿站起來,突然后頸一緊,一只巨大的鐵手從天而降,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長庚下意識地去摸鐵腕扣,那蠻人卻根本不容他借力,當場要將他拍在墻上。
被蠻人世子纏上的沈易已而鞭長莫及——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馬嘶傳來,一支絢爛的鐵箭破竹似的橫空而過,隔著厚厚的鋼板,直接將抓住了長庚的蠻人釘在了矮墻上。
矮墻無法承受重甲的重量,稀里嘩啦地塌了,長庚狼狽地跌坐在一片廢墟里,聽見天空中傳來一聲穿透力極強的鷹唳,他應聲望去,只見兩個巨大的黑影在空中盤旋著,居高臨下地將蠻人世子的十八鐵漢全籠罩在長弓鐵箭范圍內。
蠻人世子猝然抬頭,瞠目欲裂:“玄鷹!”
不遠處一人應道:“可不是嘛,好久不見,玄鐵三部問世子殿下安好。”
那聲音熟悉得長庚周身一震,他跪在石磚和瓦礫的廢墟中,難以置信地看向那身披輕甲、御馬而來的人。
那人穿的是最輕的甲,是專門騎馬用的,全身上下不過三十斤,又叫做“輕裘”。
他沒有帶面罩,連頭盔都漫不經心地拎在手里,露出一張誤闖過長庚夢境的臉,眼角的朱砂痣紅得灼人。
葛胖小蹲在墻頭晃了晃,差點一頭栽下去,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娘親……你不是我十六叔嗎?”
“是啊,大侄子,”“沈十六”毫不在意地縱馬向前,好像敵陣全然不在他眼里,他傲慢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割風刃,將那蠻人的尸體撥開,回頭沖墻頭上的葛胖小笑罵道,“小兔崽子,當街遛鳥,你倒也找片樹葉遮一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