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漱柳說:“慎語一早去圖書館了,飯都沒吃。”
姜采薇擔心:“會不會因為昨晚的事兒不好意思,在躲我?”
丁漢白目也森然,笑也酷寒:“你有什麼好躲的?難道真以為他想娶你?不過是給你解圍,能不能別太當真?!”
他一通發火,也不吃飯,開車將石料拉去玉銷記入庫。忙起來就顧不上了,水都沒喝干到下午,臨走特意去追鳳樓打包牛油雞翅。
丁漢白驅車到家,進小院見臥室掩著門,這是回來了,頓時看那盆富貴竹都覺可愛。“紀珍珠?”他叫,步至門口一推,正對紀慎語的側臉。
紀慎語坐在桌前看書,沒有抬首,連余光都很克制。
丁漢白說:“我買了牛油雞翅,擱廚房熱著呢,我換好衣服咱們去吃。”他見紀慎語無反應,可也沒拒絕,只當人家不好意思。
情啊愛啊,什麼喜歡啊,畢竟叫人害羞。
丁漢白大步回屋,豁開門,摘表的手卻頓住。地毯還是幾何花紋,圓桌還是烏木雕花,可桌上的東西無比刺眼——純金書簽、琥珀墜子、蒙古帽,竟然還有他那件洗干凈的外套。
這一出完璧歸趙真是果斷決絕,丁漢白將表擲在地上,抓了那幾樣便沖向隔壁。雕花描草的門叫他踢開,他氣得發抖:“都還給我?什麼意思?”
紀慎語說:“我不想要了。”
丁漢白罵:“你不想要就不要?你不想讓我親,我他媽不是照樣親了?!”
紀慎語倏地望來,神情隱忍又痛苦。“親都讓你親了,也該瘋夠了,就不能放過我?”他捏皺書頁,心要跳出來落在紙上,“我是你師弟,和你一樣長著喉結的男人,你是不是昏了頭?”
對方靠近,一寸寸擋住光線,紀慎語無力地垂首。
“師弟是吧?”丁漢白坐下,“你為了屁大點事兒跟我這個師哥,跟我這個男人吃醋,害怕了就喊我,難受了夜半敲我的門。樁樁件件我懶得細數,好師弟,你那麼聰明,那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對我無意?”
他當初動心時糾結許久,當然驚訝過性別一事,可萬千錯愕敵不過那份感情真摯。他不傻,殺了他都不信紀慎語沒有感覺。
而紀慎語何嘗沒想過,他寢食難安,沒一刻停止思索。他在意丁漢白,偌大的家他與丁漢白最親近,他對著丁漢白會心慌心亂……他不敢再想,他寧愿亂著。
丁漢白將那幾件禮物推推,說:“要還就所有東西都還清。”
紀慎語吃驚地扭臉,丁漢白又說:“院子里的玫瑰,我費的那份心,你什麼時候還?你打算怎麼還?”
那一地玫瑰早已凋零,不該有的心思卻滋生至盛。
紀慎語說得那樣艱難:“可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劈頭蓋臉的拒絕,比雪地上那一巴掌更叫人疼。
可丁漢白不是凡人,霍然起身:“你不喜歡我沒關系,我喜歡你啊。”他笑容恣意,“我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日日與你逗趣消磨,不怕天長日久生不了情。”
紀慎語仰臉看他:“那不是喜歡,你會錯意了!”強自鎮定,暗里崩潰,“只不過我雕的東西能入你的眼,我畫的畫,我那些手藝讓你欣賞……你會錯意了!”
丁漢白高聲反問:“會錯什麼意?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還分不清兒女私情?!”
他俯身掐住紀慎語的臉:“小南蠻子,你想不明白,我給你時間想,住在同一屋檐下,我有的是工夫折騰你。
你跑不了,逃不了,就算卷鋪蓋歸了故土,我把聘禮直接下到你們揚州城!再說一遍,喜歡就是喜歡,就像紀師父喜歡你媽,丁延壽喜歡姜漱柳,你看清也聽清,我丁漢白喜歡你紀慎語了!”
那吼聲回蕩,繞梁不絕。
——我喜歡你紀慎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文說過,師弟的感情觀比較模糊,畢竟才16,而且情竇剛開就遇見這麼生猛的……還有就是時代的局限性,幾乎沒接觸過同性戀相關的知識,震驚.jpg
第39章 不知廉恥。
還沒到正兒八經的寒冬, 紀慎語卻覺得折膠墮指, 一出門,牙關輕輕打嗑。走過剎兒街, 他在池王府站被丁漢白追上, 簡直冤家。
丁漢白穿著件短式皮夾克, 國外哪哪最流行的飛行員款,甫一出現便吸引等車群眾的目光。他摘下車把掛的點心盒子, 說:“給梁師父的, 你捎去。”
紀慎語無言接住,丁漢白逼他開口:“連謝謝都不說, 和我那麼親?”
他只好道謝, 道完扭臉裝作看車, 反正不與對方視線相撞。丁漢白倒也不惱,傾身瞧一眼他的背包,空蕩蕩,問:“以后真不掛琥珀墜子了?”
紀慎語遲鈍數秒, 輕輕點了點頭。
“何必呢, 掛不掛都不妨礙我喜歡你, 跟小玩意兒置什麼氣。”丁漢白一說喜歡,果然,紀慎語倏地抬眼警告,生怕旁人聽去一耳朵。
丁漢白滿意道:“總算肯看我一眼了?”從起床碰面,到同桌吃飯,他這麼高大一人活像縷空氣, 滿桌親眷關心他挨了家法疼不疼,獨獨這揚州狠心男子不聞不問。
丁漢白自認活該,他當初躲對方,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走了。”他一捏鈴鐺,輕輕地,把鈴鐺想成紀慎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