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你干什麼?”
丁漢白不答:“你喜歡手套還是棉衣?”
紀慎語說:“都喜歡。”
丁漢白箍得對方發痛:“只能選一樣。”他實在沒有信心,生怕聽見不想要的答案,“你要是答不好,我就把你扔池子里,和那幾條死魚睡一宿。”
這人怎麼這樣壞?紀慎語兇巴巴地說:“棉衣!喜歡死了!”
丁漢白將人放下,不解釋擁抱的因由,只默默看著對方。他知道紀慎語的回答是審時度勢,他此刻也不奢求真心。
誰料紀慎語背過去換衣服,嘟嘟囔囔:“我裝了幾本書路上看,金書簽就在里面夾著,那琥珀墜子也日日掛在包上晃悠。回答喜不喜歡還要威脅我,你送的東西哪件我不喜歡?都巴不得每天用。你這個人——”
丁漢白一把扳過紀慎語,心緒沸騰:“我這個人怎麼了?叫你討厭?”
紀慎語警惕道:“……你是不是又誆我?不討厭!”
不討厭……丁漢白心思百轉,不討厭不就是喜歡?喜歡不就是愛?愛不就是愛得死去活來?愛得死去活來不就是非他不可?
他神經病,他發了瘋!
他動了情……他當了真。
第35章 赤峰之行(上)
月末這天出發, 下個月就是在內蒙古開始了。
火車早八點啟動, 丁漢白他們三個在臥鋪車廂,小門一拉倒是安靜。紀慎語已經穿上棉衣, 比平時圓潤兩圈, 拉鏈拉到頂, 臉都遮住半張。
丁爾和好笑道:“不熱麼?先脫了吧。”
從出門就覺得熱,忍耐許久了。紀慎語抬手要脫, 不小心瞥見一旁的丁漢白, 那人又犯了病,盯著他, 抿著唇, 仿佛這衣服一脫就要與他恩斷義絕。
他只好作罷, 熱一點也沒什麼,就當哄這瘋子師哥開心。
紀慎語揣著口袋看風景,漸北的地界都是農田,沒什麼河流。過去一會兒, 他實在熱得冒汗, 便另辟蹊徑, 對丁漢白說:“師哥,我想喝冰鎮汽水。”
丁漢白失笑:“脫了吧,我上哪兒給你找汽水。”
紀慎語總算解放,脫得只剩一件棉布衫。左右待著無聊,他拿出一本《酉陽雜俎》消遣,剛翻到夾書簽的那頁, 丁漢白湊來,作勢要和他一起看。
丁漢白厚著臉皮,面上卻裝得無謂,手里驀然一沉,紀慎語將書塞給他。也好,他拿著,紀慎語靠著他,更添親昵。
不料紀慎語又掏出一本:“你看吧,我這兒還有本《神異經》。”
心中的小九九驟然翻車,丁漢白覺得索然無味,許久才讀出樂趣。時間悄然而過,沿途短暫停留時丁爾和去透氣抽煙,丁漢白自打抽過第一根沒再碰過,便也跟去,兄弟倆對著吞云吐霧。
三人待久無聊,再次啟動后大眼瞪小眼,紀慎語合上書,又從包里摸出一副撲克牌。這牌是姜廷恩給他的,讓他無聊玩兒幾把。
“玩兒嗎?”他只和姜廷恩玩兒過,輸掉一袋水晶和數顆原石。
丁爾和輕挽袖口:“玩兒錢,還是東西?”
丁漢白說:“押東西。”他知道紀慎語沒多少錢,大手摸牌洗好,一分兩摞,“這局我押一顆南紅。”
紀慎語跟丁爾和干脆全押南紅,碼好牌比上賭桌還認真。一把結束,丁漢白贏得兩塊南紅,再一把,他加注:“我押半米大小的黃花梨。”
丁爾和苦笑:“不用這麼玩兒這麼大吧?”
沒料到紀慎語倒是豪氣:“我押紫檀木盒,雕好的。
”
丁漢白還記得紀慎語輸水晶時的光景,要是輸掉紫檀盒子不定多心疼。他暗中放水,奈何紀慎語牌技太爛,明著放水都難以拯救,反連累自己也落敗。
丁爾和賭注不大,空手套白狼似的,這把結束又正好開餐,成了無法翻本的買賣。丁漢白順勢說:“不能白贏,你買回來吃,看著行李,我們去餐車吃。”
他和紀慎語在餐車車廂消磨,飯不合口,幾筷子便停下。他見紀慎語也不正經吃,問:“輸了紫檀木盒,心疼得難受?”
紀慎語承認:“是有點心疼。”還有點無聊,他支著下巴瞧對方,“師哥,你知道的東西那麼多,能不能隨便講一個?”
丁漢白心想,這是把他當解悶兒的了?也行,他認了,便隨口講道:“小時候聽我爺爺說,以前行里有個姓聶的,雕刻技術非常牛,天賦極高,可惜比曇花一現還短暫。”
紀慎語聽得認真,丁漢白繼續:“這人叫聶松橋,家大業大,但他不干正事兒,就像過去的八旗子弟。他迷上雕刻后鉆研了幾年,在行里出了名,后來又迷上賭博,成天泡在牌桌上,只碰籌碼,漸漸不碰刻刀了。”
紀慎語問:“他就不再雕刻了?”
丁漢白答:“雕刻對他來說只是興趣,有了更大的興趣,自然就拋棄前者。聽我爺爺講,他后來千金輸盡,按階級分,就是從剝削階級大地主變成無產階級貧下中農。”
紀慎語陣陣惋惜:“那他的手藝豈不是從此失傳了。”
失傳倒不至于,應該教給了兒子,丁漢白回想:“貌似他兒子水平很一般,都入不了我爸的法眼,我爺爺說他孫子倒不錯,是從小跟著學過的,誰知道呢。
”
他講些奇聞異事來解悶兒,一頓飯吃到車廂走空,他們也只好回臥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