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還是來了,與其說他們相信雍國,不如說,相信姜恒。更何況,局面已經變成這樣了,不來又有什麼用呢?
冬至將近,洛陽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卻沒有鋒銳的寒風,這是來年有好收成的兆頭。
洛陽王宮勉強修繕完畢,這浩大的工程足足持續了兩年之久,自雍國入關后便耗費著大量的錢財,最初全因汁琮為了自己的面子,想到來日有一天將君臨天下,入住王宮,才撥款維持修繕。
但就在落雁城大戰后,軍費開銷甚劇,實在不想管了,幸而此時宋鄒接手,以嵩縣財力繼續這項工程,才有如今洛陽氣象。
王宮的瓦沿上滿是積雪,閃爍著陽光,恢復了天下王都的氣象,外圍民居,各坊已陸續有人入住,市肆重開張,開通面向五國的所有商路,以嵩縣、落雁牽頭,成立商隊。
商人逐利,哪怕是即將開戰的代國人,亦嗅到了錢的氣味,整個洛陽變得繁華起來。
溫渠亦可再次使用,姜恒讓人將池中水引出宮外,分出一路,在山下建起了另一個新的浴場,只在王宮內留下一個露天的浴池。
小雪飛揚,姜恒浸在溫水里,思考著再過數日,便將召開的會盟。
他聽見腳步聲的輕微踏踏作響,耿曙裹著浴袍,腳上穿著夾趾的皮屐,走過長廊,邊走邊解腰帶,姜恒剛轉身,便看見耿曙漂亮的身體,旋即耿曙撐著池邊一躍,“嘩啦”一聲躍了進來,濺得姜恒滿身水。
姜恒頓時大叫,耿曙卻拉住他的手腕要抱他。
“開完會了?”姜恒問。
耿曙眉毛微微擰著,一與姜恒對視,眉頭便松了下來,“嗯”了聲,讓他躺在自己懷中。
“情況怎麼樣?”姜恒問的自然是邊境上代軍的事,“我看見風羽飛回來了。”
“不大好,”耿曙知道瞞他也沒用,答道,“又多了十萬人,不知道李霄從哪兒征集來的。”
代國兵馬共計三十萬之數,姜恒實在低估了他們,西川商隊連接西域,代人又財力雄厚,想必雇傭了西域輪臺、龜茲等地的軍團,正在虎視眈眈,欲入侵中原。
“你得去一趟。”姜恒說。
“我不能去。”耿曙出神地答道,讓姜恒躺在自己身前,兩人一起望向天空的小雪。
“你必須去。”姜恒認真道。
“你怎麼辦?”耿曙漫不經心道。
姜恒答道:“界圭馬上就到了,又是洛陽,怕什麼?”
姜恒離開安陽前,將界圭暫時派給了太子瀧,畢竟他如今是國君之身,萬一代國派人來刺殺太過危險,而自己只要在耿曙身畔,就不會有事。
耿曙說:“我不想離開你,從前只要與你分開,哪怕只是一會兒,最后都……”
姜恒必須主持聯會,因為他才是天子親口囑托的人選,他不能與耿曙一起出戰。
“不會有事的。”姜恒抬手,摸了摸耿曙的臉,稍抬頭看他,把手指放在耿曙高挺的鼻梁上。
耿曙稍低頭,看了姜恒一眼,親了親他的側臉,他知道接下來的聯會,對姜恒而言至關重要,這關乎到他們畢生的目標。
但他沒有回答,轉念一想,說道:“那件事,我懂了。”
“什麼事?”姜恒茫然道。
耿曙抬眉,說:“你不是說,做錯了麼?”
姜恒:“???”
耿曙稍稍挺腰,示意姜恒不要忽視了自己,姜恒更是莫名其妙。
耿曙說:“我問了一個老兵,那老兵以前就在洛陽當差,這會兒又回來了。”
姜恒:“?????”
耿曙隨口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姜恒:“……”
姜恒忽然想起來了,那天他與耿曙初試之后,總覺得哪里不對,畢竟他無意中看見過兩次。
當然,伴隨耳鬢廝磨的溫言軟語與灼熱的親吻,感覺仍然很好。
只是姜恒總覺得他們好像還有什麼事沒做。
“泡完了麼?”耿曙抱著姜恒,讓他坐起,說,“咱們回房去,按著那法子試試,應當很好玩。”
姜恒當即滿臉通紅,想拒絕耿曙,內心卻十分期待,耿曙說得稀松平常,就像是與他去玩一般。
“我……”姜恒順從地說,“好。”
耿曙摸了下姜恒的頭,先是出來穿上浴袍,再把姜恒裹好,抱著他,趿了薄皮屐,幾步穿過走廊回房。
……
午后,兩人在洛陽偏殿正廳內,姜恒還在回味方才之舉。
耿曙一身黑浴袍黑襪,側倚在坐榻上,姜恒則一身雪白,半靠在耿曙懷里,身前擺了一面屏風,猶如還在嵩縣時的布置,那是耿曙習慣起居的地方,姜恒便按著嵩縣的格局,作了兩人讀書寫字的小間。
“你在看什麼?”姜恒抬頭道。
耿曙拿著一部兵書,聞言收了起來,答道:“沒什麼,你說得對,我得出征。”
他必須去,否則李霄若當真打過來,聯會也無法舉行下去,漢中到洛陽不過三日路程,一旦三十萬大軍會合并急行軍,兵臨城下,雍國反而有危險。
“去吧,”姜恒低聲說,“你能打勝仗。”
耿曙沒說什麼,摟著姜恒,姜恒迷戀地在他胸膛前蹭了幾下,耿曙便低頭,親吻了他的唇,兩人仿佛成了一對小情侶。
說也奇怪,姜恒小時候從前總喜歡從身后抱著耿曙,或是看他躺著讀書時,便上去趴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