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恒面朝屈分,屈分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臉上全是遺憾。
“他們不會馬上殺我,”耿曙低聲道,“還有機會,我中毒了,兩眼看不見,你好歹還有一只手能使劍。而且他們目標不在你身上。”
界圭轉念一想,點頭道:“知道了,我只能盡力。”
“這是你的宿命,”耿曙沉聲道,“從把他帶出落雁那天,就注定了有今天。”
屈分在高處道:“我覺得,還是要朝您交代個清楚,姜大人,殿下不是只在乎你的性命,還有你的哥哥。”
“我以為長陵君不怎麼招郢國喜歡,”姜恒說,“是我大意了。”
“長陵君確實不招他喜歡。”屈分說,“可你娘姜昭,殺了太子殿下最喜歡的上將軍,羋霞羋將軍,她本來是要當太子妃的,此事知道的人不多……”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議論王族私事,不合適吧。”姜恒揚眉,冷冷道。
姜恒知道項余也許在,他會來救他們嗎?
“姜大人當真好膽識,”屈分說,“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不會再有人來救你了。太子殿下囑咐我,動手前務必朝您解釋清楚,他是很喜歡您這個人的,奈何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得不下這個手,希望來生,不要再投生成刺客的孩兒。”
姜恒竟是毫無畏懼,抖開黑劍,面朝屈分與一眾士兵。
“來罷。”姜恒冷冷道,說出了讓屈分為之一窒的話。
“你倒是沒忘,不是只有我哥,我也是刺客的兒子。”姜恒沉聲道。
第三場大戰伴隨著海東青的鳴叫聲拉開序幕,而就在那漫天箭雨灑下之時,姜恒聽見了熟悉的鐵蹄與殺戮之聲。
有人來了,卻不是項余,而是在另一只海東青帶領之下,另一部的雍軍。
這是風戎人與汁綾率領的軍隊,甚至沒有任何宣戰,便毫不留情地沖進了戰場!
“先殺了他。”屈分下令道。
箭矢飛下,耿曙沖上前去,以身軀為姜恒抵擋箭矢。屈分躍下房頂,置外圍戰事于不顧,誓要將耿曙與姜恒當場格斃!
絕不能放他們走,否則一旦耿曙恢復,等來的將是沒完沒了的刺殺。
“交出他倆!”汁綾喝道,“否則取你狗命!屈分!你這廢物!”
混戰毫無征兆地開始了,項余始終沒有露面。耿曙轉身,赤手空拳面朝屈分。
姜恒持黑劍,沖向耿曙,然而眾多士兵沖來,姜恒揮起黑劍,奮力斬殺。
“走!”耿曙卻刻意地離開姜恒與界圭,朝他們喊道。
“哥——!”姜恒喊道,“別扔下我!別這樣——!”
耿曙背對姜恒,面朝敵軍。
界圭再不遲疑,單手拖住姜恒,不由分說,撞開攔路侍衛,中了兩箭,朝黃河中縱身一躍。
耿曙面朝屈分,閉上雙眼,目已不能視,再睜眼也是無用。
他緩緩拉開黑劍掌法,沉聲道:“你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在今天趁機搏個打倒了天下第一的彩頭。”
屈分冷笑,亮出兵器,以長劍對耿曙雙掌。
巨響聲中,姜恒被拖著墜入黃河,尚在掙扎,界圭卻抱緊了他,兩人被黃河水呼嘯著沖往下游。
姜恒眼前一片漆黑,在河水中載浮載沉,界圭將他托出水面,姜恒竭力呼吸,來不及說話,又被湍流卷了下去。
界圭已筋疲力盡,到得后來,卻是奄奄一息,變成姜恒一手拖著他,另一手緊握黑劍,朝水面而去。
入夜,黃河岸邊,水流漸緩之地,姜恒終于爬上了鵝卵石灘。
界圭咳出血來,手上的傷勢已發白,他失血太多了,陷入昏迷。
“哥,”姜恒顫聲道,“哥!”
空曠的山谷中響起了回聲。
界圭呻吟一聲,翻了個身,想坐起來,卻無力撲倒在地。
“界圭!”姜恒道。
“還未……安全,”界圭說,“他們馬上就會……沿河搜索……咱們的下落。找……地方躲,別管我。”
姜恒在黑夜里起身,四處尋找,找到峭壁下的紅花,嚼碎了敷在界圭的傷口上,把他拖起來,架住他的胳膊,朝山澗內走去。
“我聽見風羽的聲音了,”姜恒說,“得盡快回去救他。”
“雍王不會殺他,”界圭有氣無力地說,“別擔心他了,擔心你自己罷。”
姜恒喘息片刻,定了定神,竭力冷靜下來,知道耿曙一時半會兒,應當不會有危險,郢國顧忌雍人還在城內,不會當場殺耿曙,多半是拿他來談條件。
汁琮雖然對耿曙充滿失望,但對他而言,耿曙仍是養子。
“你倆不一樣,”界圭睜開眼,注視姜恒的臉,說,“只要能不殺他,汁琮就一定會保他的性命。可你,你什麼也沒有,沒有人在意你的性命,你懂麼?保護好自己。”
“你們在乎,”姜恒嘆了口氣,說,“這就夠了。”
界圭疲憊地笑了笑,說:“沖著這句話,我去為你死了也無妨,來罷!”界圭強打精神,抓住黑劍,說:“我去看看……能不能拼著這條命,再殺幾個。”
“別亂動!”姜恒按著界圭,說,“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為我而死了!”
這一路上,姜恒已見了太多的死亡,他生出一股無力感,現在就連耿曙都落在敵手。你殺我,我殺你,他短短十九年的這一生,都在殺戮之中度過。
“因為這就是你的命啊。
”界圭看著姜恒的眼神,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溫柔,就像項余那樣。
“別說話,”姜恒說,“你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