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汁琮說:“通知汁淼,讓他繼續攻城。士兵死了可以再征募,安陽若打不下來,這輩子我們都不用再妄想出玉璧關了。”
這場攻城戰乃是自洛陽陷落之后最為慘烈的戰役,士兵們被源源不絕地從前線上抬下來,耿曙的兵力不斷消耗,足足死了近萬人,終于將城墻打開一個缺口。
曾宇率領主力部隊,終于來了。三萬人填了上去,但很快,城內所有的梁軍不要命般地沖上來,雙方成僵持之勢。耿曙若還有兩萬親兵,要把缺口擴大不難,奈何他的人已越來越少,曾宇的部隊他又不熟悉,只得眼看戰果被慢慢補上。
耿曙滿臉黑灰,全身是鮮血,身先士卒,幾次攻上城樓,卻被梁軍推了下來。身后士兵見主帥竟是飛身上云梯,帶著他們拼殺,更是死戰不退。
及至第二天下午,天際陰云滾滾,中原大地的雨季即將到來,這場雨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汁琮走出帥帳,眼望天際。
下起暴雨,城墻勢必會變得更難攀登。
“全軍出動,”汁琮吩咐道,“必須在下雨前攻破西門,都去協助汁淼!快!”
余下的五萬大軍眨眼間投入了戰場,城墻下已滿是堆積的尸體,生力軍將同袍的尸身拖走,再架上云梯,高處則灑下猶如暴雨般的箭矢。
耿曙被射了兩箭,肩上、大腿上受傷,簡單包扎后依舊沖在戰場上,雍軍則隨著那桿“姬”字的火紅色王旗而奮勇作戰。
一時間,王旗成為了戰場的中心,而梁人也很清楚,命運攸關的時刻到了。只要擋住這一波攻勢,就成功地阻止了滅國的命運,乃至決定了天下未來的命運。
雙方都在生死的最后關頭,拼盡了所有的力量,汁琮眼看自己的軍隊不斷減少,竟是隱隱有了恐懼之意,這是他先前沒有想過的——萬一安陽打不下來呢?
屠城!待得奪下安陽,一定要屠城!必須殺光所有負隅頑抗之人,無論是梁軍還是百姓。
他穿戴上頭盔,率領親隨趕到戰場,預備與他的養子配合,投入這最后的大戰。他找不到耿曙在哪兒,眼前只有飄揚的火紅色王旗,就像姬珣還沒有死,趙竭的意志,正在透過耿曙,指揮他的軍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軍,莫非王騎。
第三天中午,城南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剎那間所有雍軍抬頭。
“南門破了——!”城內傳來慌張大喊,耿曙的耳朵快被血堵住了,他仿佛沒聽清楚,難以置信道:“什麼?他們在喊什麼?”
“殿下!”將士喊道,“他們的南門被攻破了!陛下讓您馬上搶城墻!”
緊接著,一騎沖來,正是曾宇,曾宇打著“汁”的黑旗,喊道:“王子殿下!陛下讓您搶城墻!這是他讓我帶給您的!”
曾宇把黑劍交到耿曙手中,耿曙解開皮革裹帶,從劍鞘中抽出黑劍。他知道汁琮的用意:這是你爹當初的身死之地,現在,他的劍交給你了,想做什麼,看著辦罷。
接著,耿曙喝道:“隨我上!一定要奪取城墻!”
雍軍發起了瘋狂攻勢,梁軍卻不知為何,大部分撤離了西城墻,壓力減輕,雍軍瞬間猶如海嘯般涌上了城樓。
安陽的命運決定了。
猶如一聲弦鳴,耿曙終于聽見了十五年前,父親琴鳴天下的余響。那琴聲在安陽回蕩了十余年,就在耿曙回來的那一刻,終于徹底消失在天際。
他登上城樓,望向安陽的南邊,那里停著六十艘郢國的大船,白帆林立,巨弩高架,猶如父親為他從天際召喚而來的神兵相助。
一艘大船的船頭有個很小的黑點,兩只海東青在空中振翅飛翔,千帆競渡,雄鷹飛掠,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姜恒。
安陽城破,郢國的水軍搶占了守備空虛的南門,梁軍兵敗,逃向王宮。
緊接著,雍軍與郢軍會合,從四面八方殺來,席卷了全城。梁人從坐落于山上的安陽王宮朝下射箭,卻終究不敵這十余萬聯軍,頃刻間逃的逃,死的死,梁都安陽淪陷。
耿曙縱馬,緊跟著風羽沖來,到得城南大街上,見姜恒正與項余、屈分二人說話,轉眼間姜恒笑著朝他望來。
耿曙翻身下馬,沖向姜恒,姜恒則快步向他跑來。
耿曙意識到自己身上滿是血污,姜恒卻不由分說,緊緊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要來打安陽。”姜恒非但沒有責備他,反而覺得這才是耿曙該做的。
耿曙抱著姜恒,兩手滿是鮮血,不敢碰他,低聲說:“我想見他一面,問他幾句話。”
“為什麼不叫上我?”姜恒在耿曙耳畔說,“咱們到哪兒都該在一起的,是麼?”
耿曙點了點頭。
屈分笑道:“這當真是郢、雍二國最為偉大的一次合作。”
耿曙抬眼看項余與屈分等人,沒有回答。
雍軍成功奪下了安陽,但郢軍也入城了,這下汁琮面臨另一個麻煩,郢軍占據城東南,雍軍占領了城西北。
接下來得怎麼辦?
項余說:“去見見雍王?”
姜恒望向遠處,說:“我不著急,你們著急麼?”
屈分說:“我們自然也不著急,還不知道雍王會怎麼謝咱們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