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汁琮道,“我們必須先穩住代國,但爹也不想,你的孩子是代國的外孫。”
太子瀧輕輕地“嗯”了聲。
太子瀧看見界圭今天一直站在父親的身后,也沒有問什麼。
“你明白爹的意思嗎?”汁琮說,“之后,爹還會為你娶一名妃子,也許是周家,不過眼下還沒想好。”
太子瀧雖然很少談男女之事,但大抵還是懂的。汁琮又說:“很可惜耿家沒有女兒。汁淼若有個妹妹,一切就完美了。”
太子瀧頗有點哭笑不得,汁琮安靜看著兒子,說:“你必須完婚了。”
“是,父王。”太子瀧發自內心地接受了安排,他沒有任何抵抗,更清楚他的婚事關乎雍國的未來,容不得自己做主,落雁一戰,正證明了王室延續的重要性。更何況,他愛他的父親,也愛他的家人,他相信父親不會害他。
汁琮車裂了牛珉,這是橫亙在他心上的一根刺,讓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可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親就算想殺他,他也只能任他殺。
只是有時,太子瀧寧愿替手下的謀臣去死,也不愿意他們被汁琮賜死。
太子瀧有時總帶著一股悲觀又倔強的念頭,既愛他的父親,又恨著他,那恨意來自于失去與他親近的其他的人的痛苦。
他被寄予了太多的期望,有時他也想像姜恒一般,他沒有責任,所以無論做出什麼,都是值得被肯定的。
而他呢?做得好,那是儲君的本分;做得不好,則要接受雍人乃至天下人的唾罵。
“去罷。”汁琮說,“先不必告訴你王祖母。”
太子瀧走了,他開始猜測,即將前來的太子妃,也許不太好伺候。
姬霜與耿曙當初沒成,如今即將變成他的太子妃了。
“他是個聽話的孩子。”汁琮整理面前的外交照會,蓋上王印,自言自語道。
界圭沒有回答。
“聽話得讓人心疼,還很笨,”汁琮又說,“讓我只想將天下最好的都給他。你跟在他身邊時,是不是也這麼想過?”
界圭這時候答道:“是。”
汁琮抬眼,又道:“幸虧我當年只生了這一個。不像李宏那廝,害得膝下兄弟鬩墻,同室操戈,享不到天倫之樂不說,活生生葬送了一個國家的前途……”
說著,汁琮又嘆了聲,無奈道:“李勝死了這麼多年,想來也沒料到罷。太可惜了。”
界圭知道汁琮已經開始懷疑了,這些話俱是在暗示他——在王室繼承人選上的爭端,將消耗一個國家的實力,最終毀掉了汁瑯的遠大志向。
界圭卻答道:“有時我總在想,設若當初我有兄弟,兄弟們一條心,是不是越國就不會亡?”
汁琮停下動作,一時無法判斷,那是來自于界圭的嘲諷還是警告。
界圭想了想,又說:“但后來,我漸漸明白了。”
“明白什麼?”汁琮說。
“明白這不是我能決定的,”界圭說,“命里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汁琮拈著文書的一頁,手指有點發抖,那是即將發給代國的書函。
“你是不是受傷了?”汁琮忽道,“聽你說話,似乎中氣欠足。”
界圭答道:“舊傷,冬天守城時落下的。”
汁琮抬眼,望向房門外,沉吟片刻:“受傷就去歇下,今夜不必守了。”
界圭答了聲“是”,正要離開前,汁琮又道:“順便傳衛卓過來。”
第136章 塵封事
夕陽西照, 南明坊的巷內一瞬間熱鬧了起來,藝人們紛紛動身,準備前往朱雀宮, 掙這一天的口食。
姜恒提筆, 幫耿曙修完眉, 耿曙已變作了姜恒的模樣, 而一旁瘦瘦高高的魁明, 則變成了耿曙。
耿曙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 說:“挺像。”
項余抱著手臂,在旁看了片刻,再看魁明扮的耿曙。
“其實六哥你……”姜恒哭笑不得,“不必易容。”
姜恒與他們相處短短半日, 也有了仿佛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學著戲班的人叫他作“六哥”。
“他個子高,”魁明說, “單獨看容易露餡。有我在旁扮他, 兩人一對比,便不容易看出來。”
姜恒每天與耿曙形影不離,現在耿曙扮他, 看上去確實身材有區別, 好在多了個魁明扮耿曙,兩人一對比,這下像了。
“你要扮女孩麼?”耿曙顯然對上一次姜恒的扮相意猶未盡。
魁明說:“你可以扮成鄭真。”
“身材有差別, ”姜恒說, “我有辦法。”
接著,姜恒入內,換了衣裳, 扮成女孩。
耿曙:“……”
扮女子確實最不容易露餡,姜恒拉起耿曙的手,就像牽著自己,說:“行了,走吧。”
于是眾人上車,前往朱雀宮,開始今夜的看戲消遣。
扮作姜恒的耿曙,與扮作耿曙的魁明坐在一個包廂內,作女裝打扮的姜恒,則與項余坐在另一個包廂中。
按姜恒的計劃,接下來的數日中,他們每天都會到朱雀宮看戲,看完戲后,馬車將前往項余家,并由桃源的人暗中尾隨,偵查是否有人跟蹤。
畢竟第一次刺殺失手,敵人對王宮一定有警惕,不會再輕易進去,換成住在項家,就當姜恒去玩,勉強也算合理。
先前他們在王宮里,幾乎不露面,等敵人來,明顯是錯估了對方的實力。
朱雀宮中。
“他們會來麼?”耿曙望向隔壁包廂的姜恒,姜恒也是心大,在聽臺上說書的講笑話,被逗得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