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
“是她嗎?”耿曙問。
“是,”姜恒道,“就是她,我認得,怎麼只有她一個?”
項余說:“她被另一個人,在城中追逐了整整一夜,暫時應當沒有別的同伙,否則同伙一定會來救她,你們可以休息了。”
姜恒怔怔看著尸體,耿曙卻依舊出神。
立春當日,姜恒很精神,耿曙卻很困且有點煩躁,緣因他還是不放心,昨夜又守了一夜,生怕那殺手的同伙還不死心。
姜恒勸他休息,耿曙卻道:“不打緊,從前行軍也是這般,兩天兩夜不睡覺是常事。”
耿曙煩躁的原因在于他不想去參加郢王的祭祀,只想與姜恒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待著,但別人來請,姜恒必須去,畢竟還給主人家找了麻煩。
第133章 古椿樹
立春一到, 滿城的桃花就像約好的一般,開得繽紛燦爛。郢國的宗廟在城北一棵二十人合抱的古樹前,傳說那古樹乃是上古帝王親手所栽, 莊子稱其為“椿”。宗廟內供奉有郢、鄭與曾經的隨、越二國祖先神靈。
之后郢國伐隨, 鄭國滅越,四國剩下了兩國。
姜恒通曉史跡, 知道這四國都出自一脈, 郢與鄭更是兄弟二人的封地,然而晉天子建朝六百年后, 如今的郢與鄭已交戰不休。
兄弟出自一家,一代兩代,百子千孫,其后血緣漸淡,利益爭斗使然,最終已成陌路人, 開枝散葉的家族,最終仍不免如此。姜恒想到雍國的汁瑯與汁琮, 如果那個汁炆還活著,也許這一代還能與汁瀧好好相處,再過三五十年、兩三百年后, 大家的后人可就難說了。
熊耒正式開始了他的養生修煉, 臉上帶著兩個黑眼圈, 出得宗廟時, 站都站不穩了, 依舊特地朝姜恒走來,問:“太史昨天晚上……沒什麼事吧?”
姜恒一臉詫異,端詳熊耒, 算算時間,今天開始齋戒,頂多也是缺一頓早飯的事,又不是不讓你吃東西,怎麼整個人就萎靡得這麼厲害?不應該啊。
“陛下……沒事嗎?”比起自己,姜恒反而更擔心熊耒。
“我很好,很好。”熊耒扶著王車御輦,說道,“這不是想到要連續四十九天清心寡欲嘛,就趁著開始前,好好地……放縱了一把……”
姜恒:“……………………”
熊耒一連三日深居宮中,無事不出,先是狠狠地提前連吃三天,又瘋狂縱欲,把后宮牌子全翻了一遍,壓根無心過問姜恒,連刺客的事,也是今天早上聽項余轉述后才知道的,當即出了滿背冷汗,祭祀過后,特地將姜恒叫來,問長問短,噓寒問暖了一番。
“你大可不要擔心!”熊耒說,“本王已囑咐項余,他以全家性命作保,一定為你查出兇手來歷與下落。”
姜恒大驚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給王陛下與項將軍添了麻煩,心里早已過意不去。”
熊耒安撫地拍拍姜恒肩膀,又說:“得空你還是過來,將功法先……”
姜恒早就想到這點,正色道:“如果先授予王陛下,陛下一定會偷練。”
熊耒被說中心事,當即一臉尷尬,只得作罷,說:“那你可不要亂走動,在刺客捉到前,就好好待著罷。”
南方大國,竟是有刺客能潛入宮中,下手殺一個客人,風聲走漏之后,太子安與朝臣都覺臉上實在掛不住,是以狠狠地斥責了項余一番。熊耒驟然得到這個消息,心中還未想清楚,疑神疑鬼的,也不好倉促下結論,只能寬慰一番姜恒,這才作罷。
除此之外,姜恒還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他所看見的祭祀全程里,熊耒沒有與太子安說一句話。
熊耒與郢左相交談,太子則與他的一眾東宮幕僚閑聊,時間到了,太子上前去請熊耒,熊耒便在王室前頭率先走進宗廟。
進宗廟后父子二人有沒有交流,姜恒不知道,出來時,熊耒也沒有搭理太子。
這是非常罕見的事,在雍國絕不可能發生,只要汁瀧在場的時候,汁琮的注意力便會集中在他的身上,哪怕與臣子閑聊,視線大多數時候也會跟隨著自己的兒子。就像耿曙的目光時時跟著自己一般……
但這個時候耿曙的眼神,不耐煩簡直溢于言表,看得出在說“好了?可以走了嗎?”。
項余來了,這幾天里,他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晚上睡在王宮,家已經有好幾日沒回去過了。
“關于刺客的身份,”項余臉色凝重,說,“兩位有線索了嗎?”
“沒有。”耿曙沉聲道。
姜恒說:“項將軍怎麼能立下這麼重的承諾?太令我于心不安了。”
項余擺手道:“保護我們的客人,是郢國的責任,姜太史沒有生氣,已是照顧我了。否則一國顏面何存?”
項余還有不少想問的,又看了眼遠處,只見太子安朝他使了個眼色。
“難得今天桃花開得正好,”項余做了個“請”的動作,說,“咱們邊走邊說罷。”
姜恒拉了拉耿曙的衣袖,對此耿曙還是心中有數的,虛偽的應酬他不想參加,但刺客身份,卻是關乎姜恒安危的大事。
昨夜姜恒與耿曙也在翻來覆去地討論,姬霜、趙靈,一切都有可能,就連素未謀面的梁,甚至藏身郢地的、長陵君生前的遺部死士都沒有放過,但排除來排除去,姜恒總下不了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