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此同時,另一輛馬車中,項余不在姜恒面前,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與耿曙一句話不說,連客套的寒暄也欠奉。
耿曙甚至沒有多打量他幾眼,知道對方把自己當作了尋常侍衛,只是抱臂背靠車窗,注視著沿途的動向,以及前面馬車。
終于,項余開了口。
“行刺你們的人,有想法了麼?”項余淡淡道。
“那不是你們的活兒?”耿曙沉聲道,“我們是在郢地被人刺殺的,能有什麼想法?”
項余說:“派人去查了,沒有查到。”
耿曙道:“那就只好算了。”
一問一答,簡單直接。
“與你們有仇的人挺多,”項余揚眉,朝耿曙道,“平時行事還是得當心點,你說是不是,聶小哥?”
耿曙冷冷答道:“是你要當心點,設若姜太史出點差錯,你猜誰會來找你的麻煩?”
項余一笑置之,自然知道耿曙所指,雍國的怒火還沒那麼快能到眼前,但郢王的瘋狂一定會先將項余給燒成灰燼。
國君可是要長生不老的!萬一出差錯,斷了熊耒的念想,項余全家一定會倒大霉。
第130章 浣衣婦
馬車抵達江畔, 四周早已清開了人,項余先下車,引著身后的姜恒與太子安, 前往水榭。太子安有意落后些許,在項余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 項余稍躬身聽了,馬上點頭,前去吩咐。
“項將軍什麼都要管, ”姜恒笑道, “也是大忙人。”
太子安說:“他從十七年前就已在朝中任職, 郢地有屈、項、羋、熊四家, 父王最喜歡項余, 就像我兄長一般, 是父王親自看著長大的。”
姜恒點了點頭,他看出太子安與郢王的關系算不上太密切, 也許因為太子安的生母來自于屈家,而熊耒生母,也即羋太后來自羋家,這里頭又有公卿大夫的利益爭奪在彼此影響。
但熊耒依舊將熊安立為太子, 并賦予相當的權力, 畢竟如今他是團結郢地四個家族的核心人物, 何況以熊耒這般花天酒地、窮奢極欲,另外三家都必須拿出相當多的金銀來供養王室,再在各自的封地瘋狂掠奪一番, 利益交換而已。
“這位是屈將軍,屈分。以及羋清公主的族弟,羋羅。”
江邊水榭又等著一人, 來人身材高大雄壯,較之雍廷身材最壯的右相陸冀,還要胖了一圈,猶如一座山般抵在坐榻前,甕聲甕氣說:“哦,姜太史遠來,不曾去迎……”
“請坐,快請坐。”姜恒早前還在海閣中便知道,郢國曾經的上將軍叫羋霞,進攻潯東被他母親一劍捅死后,屈家便與項家瓜分了軍權。只是他很好奇,這家伙看模樣至少有三百斤,再加一副鎧甲,逼近四百大關,能不能上馬打仗,天下又有沒有載得動他的馬。
姜恒生怕他動作太大,把坐榻壓垮,大家不需多禮就是了。另一個叫羋羅的,則是文士,朝姜恒笑了笑。
耿曙則走到欄前,朝外望去。太子安說:“姜太史,喝喝我們的茶。”
侍女上茶奉點心,又有琴師奏琴,時近春日,水榭的簾幕被江風吹著卷進來,遠方水鳥陣陣鳴叫,兩側中著桃花,讓人心曠神怡。
江面白帆點點,猶如畫一般。
姜恒已經發現了,郢人雖然奢華,卻不像洛陽天子朝廷般精于賞鑒,姬珣乃是沒落王室,對食物、器皿依舊保留著日暮西山的堅持,不合四時則不用,五行地氣不調和者不用,一如洛陽的點心,雖然簡單,卻做得很精致,入口味道多變,口感細膩,食材注重搭配,有輕有重。
而郢宮室的食物與點心,則是以繁復取勝,管你早中晚該吃什麼,全都一股腦地端上來,看得他眼花繚亂,入口卻實在味道欠奉。
姜恒已經不想動點心了,來了江州后,他學會了對吃的只看不碰,摒棄在雍國待客要多吃為禮的規矩。
耿曙則盤膝坐在茶室的江邊欄前,解下佩劍,橫擱在膝上,對他們的談話漠不關心,事實上他計劃里的這一整天,已經被項余毀了。沒能與姜恒過上二人世界不說,還來了這麼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讓他很有不滿。
“我見過你。”那名喚羋羅的謀士說。
“我也見過你!”姜恒想起來了,笑道,“七年前了。”
當初四國聯軍沖進洛陽,搶奪天子之前,紛紛派出使節,羋羅正是替郢出使之人,姜恒呵斥鄭使,給各國特使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太子安笑道:“羋羅知道是故人,一定要來。”
“都好久的事了。”羋羅有點唏噓,說,“當初趙將軍若愿意讓天子來江州避難,也不至于變成如今這樣。”
姜恒想起往事,笑道:“天子有天子的執著罷,這中事,換作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想來也是一樣的。”
耿曙望著江面,默不作聲。片刻后項余辦完事,也回來了,加入了他們。姜恒聊了幾句當年洛陽的事,主客之間忽然無話可說,場面變得有點尷尬。
接著,項余開了個頭,余人便開始極度奉承太子安,一會兒贊頌他的政績,一會兒又說他體恤百姓,聽得姜恒都有點肉麻,太子安卻欣然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