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曙點了點頭,腦海中一片空白,說:“對,你沒見過他們。”
姜恒又道:“可是對我來說啊,你是哥哥也好,是誰也好,這都不重要。你……對我來說,你是……你是……”
耿曙的咽喉忽然有點干涸,他按捺住自己抱緊姜恒的沖動。
“你是……”姜恒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了,他不像耿曙,他從小就不像耿曙一般被母親聶七抱在懷中,低聲唱“你心里只有一個我,我心里也只有一個你……”。姜恒只被母親昭夫人抱過一次,還是離別前的那次。
他無法將感情宣諸于口,他不知道該怎麼朝耿曙說。他想描述一番耿曙在他心里的位置,卻無法找到合適的話來形容。
“你就是……我……你……”姜恒很難為情。
“我懂。”耿曙說。
姜恒點點頭,朝耿曙笑了起來,這默契解救了他。
“你也是,”耿曙朝姜恒認真地說,“你也是我的性命。”
“不管你是誰,”姜恒答道,“不管你是汁淼,是耿曙,還是聶海。我待你的……我待你的心,反正你知道就行了。不是也挺好,對麼?”
“好什麼好?”耿曙聽到“我待你的心”,頓時整個人都春暖花開了。但下一句又讓他有點疑惑。最在意的是,他與姜恒有著某種超越一切的羈絆,他曾理解為他們是兄弟,但這羈絆也許將突然消失,這才令他耿耿于懷。
“就算不是……”姜恒想了想,不知怎麼形容,說,“也有不是的好,你記得王與趙將軍麼?像他們那樣,不也……”
耿曙:“……”
姜恒本意是想說,哪怕他們毫無血緣關系,像趙竭守護著姬珣,亦有同生共死的羈絆。但耿曙卻忽然想到了曾經撞見的那一幕。
那年他們還小,什麼都不知道,懵懵懂懂中一瞥,但耿曙現在成年了,大抵懂了。那是纏綿動人、難分難舍的愛。就像他的母親對他的父親,就像姜昭在四面高墻中,足足七年,守著回憶過活的日子。
耿曙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心中仿佛有一座高墻,無聲地坍塌了。
“恒兒。”耿曙再看姜恒時,目光剎那變了,充滿了依戀與不舍,仿佛他們正置身于火海之中,烈焰焚燒了整個世界,他們即將一起死去,而在這天地之間,他們只有彼此。
那就是他想要的全部,他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目標。
第121章 臨別曲
腳步聲傳來, 耿曙馬上轉頭,姜恒好奇地看了眼。
耿曙腦海中一片混亂,竟絲毫未曾察覺界圭上了城墻。
“怎麼忽然走了?”界圭說。
“找不到你人。”姜恒笑道, “來朝我告別的嗎?”
界圭翻越城墻, 在距離他們不遠處坐下,望向南方,說:“南方來的人, 終歸要回南方去的。”
耿曙對界圭的突然出現有點不滿, 但想到他們明天一早就要啟程, 自己將陪在姜恒身邊, 最后這天, 也不能趕走界圭,便沒說什麼。
姜恒知道界圭不會隨著自己去郢國, 他將留在雍宮中,說不定屆時又被派給太子。
“待我走了, ”姜恒說,“好好與太子相處。”
界圭自嘲道:“不去東宮了, 就待在桃花殿里罷。”
界圭轉過臉, 不知道為何,耿曙忽然想起了郎煌所描述的、那個戴著面具的侍衛。
耿曙瞇起眼,打量界圭。
“臉上有傷,”耿曙說,“我記得從前沒有,哪兒來的?”
界圭說:“好眼力,從前確實沒有。
”
界圭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姜恒卻是記得的——那天在東蘭山中, 他擲出一塊燒紅的木炭, 在界圭眼角處留下了淺淺的疤。
“對不起。”姜恒說。
界圭一本正經道:“我自作自受,本是活該,你心這麼軟,以后要怎麼成大事?喏,給你。”
說著,界圭扔過來一個腰牌,上面以篆文留了個符號,耿曙抬手接住。
“抵達江都后,”界圭說,“人手若不夠,可以出示這面腰牌,找桃源的人,他們會聽你吩咐。”
姜恒看了眼,上面是個桃花的標記,點了點頭。
“越國人?”耿曙問。
“族人。”界圭答道,“越地亡國后,有人跟著汁琮來了北方,有人入鄭,有人入郢,桃源是其中的一支。”
姜恒道了謝,知道界圭一定與故國之人有聯絡,越人雖失去了他們的國土,卻散入五國之中,成為了神州大地的血脈,他們的性格無時無刻不在影響各國,他們的歌謠,正在世上唱響。
姜恒說:“謝了,今天過節,你回去好好歇著罷。”
“讓他留在這兒罷,”耿曙說,“今天是他保護你的最后一天了。”
界圭朝姜恒說:“你怎麼總是嫌棄我?”
“我沒有,”姜恒哭笑不得道,說實話,他還挺喜歡界圭,“我會想你的。”
“希望是。”界圭說,“我這輩子啊,就是用情太深。”
“可以了。”耿曙開始覺得不舒服了,界圭總是有意無意要逾矩,這點讓他有時很想揍他。
又有人吹了聲口哨,姜恒轉頭,不見其人,只聽其聲。
“孟和!”孟和一個翻身,上了城墻。
“打雪仗!”孟和朝姜恒說。
又來一個告別的,耿曙不耐煩道:“不去了!”
“找你們半天,”山澤沿著城樓石階,拾級而上,與水峻牽著手,“躲在這兒。
”
“我就說他倆躲起來了。”郎煌道。
居然全來了,耿曙知道,他們多半是商量好,來朝姜恒告別的,畢竟這麼一去,回來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