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是一招奇兵!先前鄭人只以為汁琮為保全國統,令太子突圍而出,敵軍的注意力全在汁琮身上,輕視了太子。
現在他們突圍成功后,太子瀧竟是悍然轉向,前去偷襲鄭軍的后方!
御林軍當即明白過來,一呼百應,隨著太子瀧而去!曾宇回過神,眼前局勢已超出了他的處理能力,只得追趕而去!
太子靈用整整一個月的準備,不費吹灰之力便瓦解了落雁所有的防備,頃刻間六萬步兵沖進城中,開始放火。
“援軍來了。”孫英朝戰車上的太子靈說。
“這麼快?”太子靈頗有點意外。
“他們的。”孫英說,“姜恒集結了風戎人、林胡人與氐人。”
“傳令盡快攻下王宮,”太子靈說,“搜尋汁琮的下落,拿王族當人質。”
雍都落雁自建成一百二十年來,首次經歷了戰火的摧殘,濃煙四起,百姓哭喊著四處逃亡。
耿曙的主力部隊終于到了。
“擊鼓。”耿曙沉聲道,“恒兒,你坐鎮后方,軍令從你這里發出。水峻、烏洛侯煌分左右翼,孟和中軍,隨我沖鋒!”
姜恒為耿曙戴上頭盔,耿曙隨手輕輕一刮他鼻梁。
“等我回來。”耿曙沉聲道。
援軍開始動了,猶如潮水一般,越過山丘,銜著鄭軍的后陣掩殺而去。
姜恒搬來一張琴,與隔壁山頭高處,那面催戰的巨鼓遙遙相對。坐在此地,他能清楚看見城中兵馬進境。
他每撥一下琴弦,下方的鼓手便一擂戰鼓,鼓聲驚天動地,音傳十里。
“噔。”
“咚!”
耿曙中軍收攏,前鋒突進,猶如一把尖刀,刺進了敵方的后陣。
“他們殺進來了。”孫英聽到鼓聲,說道。
步兵有兩萬余人已沖進城中。
“不能退。”太子靈道,“兩面交戰,無法應對,首先攻破內城,再回援后陣。”
耿曙身后衛隊,挑著兩面王旗,一面紅色上書“晉”,另一面漆黑上書“汁”。
“趙靈!”耿曙怒吼道,“當初設計陷害我弟,今日一并討你狗命——!”
正午,宗廟。
交戰聲、喧嘩聲不斷逼近,鄭軍沖到宗廟前,卻看見高處站著一名身穿華服的老嫗,身周一眾侍女拱衛。
“姜太后?”車倥排眾而出,這是他要抓的第一名人質。屆時,太子靈將把汁琮與姜太后、太子汁瀧押到沙洲,當著汁淼的面車裂示眾。
“車將軍,”姜太后手持天月劍劍鞘,說道,“滅國之戰,只帶這點人,您還是太掉以輕心了。”
說著,姜太后緩緩抽出劍,一泓冷光折射冬陽,令車倥稍稍瞇起雙眼。
太輕敵了。這是車倥最后的念頭。
周遭侍女飛掠而來,車倥馬上吼道:“放箭——!不要被她們近身!”
但這警惕來得太晚,姜太后高居臺階之上,甚至沒有下來,只是一揚手,天月劍弧光閃爍,刷然而至,在空中化作一道月輪,旋轉呼嘯而去!
隨之而來的,則是迎向姜太后的、鋪天蓋地的箭矢。
落雁城破,只在一剎那。
汁琮滿頭鮮血,意識模糊,從碎石中掙扎著起身,聽見遠方傳來大喊聲。
“下雪了——”
他倉皇轉頭,仿佛回到了三十五年前的桃花殿內,與兄長汁瑯站在園中。
“今年怎麼還不下雪?”
“你想看雪?”
“唔……下雪天,便不必練武了。”
年僅九歲的汁瑯笑道:“這麼說,我來替你祈一場雪,如何?”
八歲的汁琮嘲諷道:“有用麼?”
“我是太子,”汁瑯說,“說不定,老天爺真的會聽呢?”
是夜,果然下雪了,那是汁琮自懂事以來,看見過的最盛大的一場雪,他清晨起身,快步沖進東宮,鉆進兄長被窩里,大喊道:“哥!快起來!下雪了!”
汁瑯睡得迷迷糊糊,轉了個身,伸手攬著他,讓他別鬧。汁琮卻惡作劇般地把冰涼的手貼在他的懷里,汁瑯頓時醒了,狂笑道:“胡鬧!汁琮!快給我下去!”
兩兄弟大笑起來,汁瑯要教訓汁琮,卻總打不過汁琮,片刻后只得作罷,兩人一起,望向殿外那鵝毛大雪。
“耿淵?”汁瑯見耿淵來了,便推開了弟弟,笑著起床穿衣服,帶他去打雪仗。
“哥……”汁琮的聲音發著抖,在廢墟里找到了他的佩劍,頭盔已不知掉去了何處,衛卓亦不知所蹤,極目所見,到處都是敵軍。
汁琮一聲狂喊,持劍劈砍,將沖到身前的步兵斬翻在地。
“哥……你在哪兒?”汁琮顫聲道。
他環顧身邊,更多的敵軍涌了上來,雪越下越大,今天的雪,與那天一般。
南門外,太子瀧率領的御林軍繞過大半個落雁城外圍,再次殺了過來,忽然聽見了鼓聲。
“援軍來了。”太子瀧馬上道,“鼓聲!我聽見雍鼓的聲音了!是我哥!是我哥和姜恒回來了!”
耿曙之名頭在御林軍中何等響亮,剎那士氣大振。
太子瀧率領的御林軍,登時將鄭軍的后陣沖散,猶如尖刀一般,鄭軍注意到他們了,開始結陣抵擋。
汁琮仍在亂軍中喘息,現在,他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遠方的鼓聲震醒了他,先是“咚咚咚”三聲,又如行云流水般連彈起來,一輪催似一輪,一輪急于一輪,直令天地變色,仿佛英靈在世,隨著某個心照不宣的節拍,召來了天地間的神兵天將,化作千軍萬馬,一并沖進了落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