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管魏聞言,緩緩點頭。
“能去何處?”陸冀道,“如今關內四國視我等為仇敵。”
姜太后說:“去關內?不,我意乃是讓太子持國君之命,前往大安,再一路南下,召集風戎人。王兒,你須得擬一道詔書,交給太子,讓他赦免氐人、林胡人,召集雍國境內所有的外族,為我們雍人驅逐外敵,許給他們,原本便該得的。”
汁琮眼眶通紅,到得最后,竟是哽咽起來。
“……汁淼與姜恒一定能攻破玉璧關,待他們與綾兒會合,屆時護佑太子,重奪落雁,再建雍國。”姜太后輕描淡寫道,“事有萬一,設若城破,四國之軍正大肆慶祝之際,卻永遠不會想到,遠征塞外,奪下了雍國都城,此地則變作他們永恒的墳墓。”
說話時,姜太后眼里凌厲目光一斂,化作溫柔神色。
“至于我,與陛下、各位大人留在此地,哪怕雍王戰敗,大家當陪趙靈、李霄,以及四國聯軍玉石俱焚,同歸于盡,又有何不可?”
姜太后如是說。
臘月初五,東蘭山,山道。
“駕!”姜恒與耿曙催促戰馬,在追兵尾隨下沖出了東蘭山,沖進平原。
“只有兩個人!”有人遠遠喊道,“算了!”
姜恒作了易容,與耿曙偽裝成兩名獵人,耿曙還想射箭,姜恒卻道:“快走!別纏斗!時間不多了!”
“來得及!”耿曙說。
塞北已快連續半個月沒下過雪了,山林干旱無比,一點就著,暖冬卻也帶給了聯軍入侵的機會。
太子靈在賭,他在賭第一場雪到來的時候,寒鋒一旦過境,冰天雪地里,只要不在城中,再嚴密的防寒措施也抵御不了。第一場雪到來之前,他一定會對落雁展開全面攻勢。
“你為什麼就這麼相信他們?”姜恒連日趕路,緊張得心臟快跳出來了。
“實話說,我不大相信他們,”耿曙朝姜恒說,“但我相信你,恒兒。”
姜恒駐馬,緊張不已。
耿曙說:“你一定能辦到,恒兒,相信你自己。”
遠方是風戎人的第一個村落,也是姜恒游歷時,最后一個到訪的風戎村落狹木村。
“上罷。”耿曙朝姜恒認真道。
姜恒抹去易容,一抖馬韁,進入了村落。村莊里已建起不少防御工事,拒馬樁、壕溝,以應對聯軍入境后的洗掠。
風戎人紛紛站直,看著姜恒,很快有人認出了他,喊道:“神醫!是神醫!看病來了!快讓他進來!”
守衛移開拒馬樁,讓姜恒與耿曙入內。
姜恒喊道:“風戎人!”
姜恒依舊有點心虛,耿曙卻怒喝道:“風戎人——!我的弟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戰士!”
姜恒驀然回頭看耿曙,耿曙一手控韁,一手持烈光劍舉起,折射著冬季的陽光,放慢馬速,繞過村口空地。
“敵人來了!”耿曙以風戎語喊道,“塞外的土地將淪陷!神醫召集你們!為你們的妻子兒女而戰!”
風戎人渾不料耿曙是來召集戰士的,當即大嘩,圍到了村口的空地上。
耿曙說:“我是大雍的王子!我是上將軍汁淼!我在此親口答應你們!我們重新訂立契約!愿意追隨我,追隨神醫,解救王都的!我會將土地還給你們!”
姜恒看著耿曙,耿曙一身黑袍,身著雍國鎧甲,威風凜凜,戰靴踏著馬鐙,戰馬昂起前腿,一聲長嘶。
緊接著,耿曙以烈光劍在手臂上一帶,鮮血飛出。
“以血為契,”耿曙說,“跟我走。”
緊接著,耿曙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調轉馬頭,離開了村落。
姜恒說:“他們真的會來嗎?”
“我不知道。”耿曙答道。
姜恒想為耿曙包扎,耿曙卻擺手,示意不必。姜恒再轉頭時,看見奔馬陸陸續續,離開了狹木村,追了上來。
“成功了!”姜恒道。
耿曙與風戎人終日相處,經歷多次戰爭,他很清楚他們要的是什麼,姜恒的變法讓他說出了一直以來不敢說的話,他要為風戎人竭力爭取,因為他們是他的兄弟。
而王子的威名,也在風戎人中傳頌日久,他們都相信耿曙能帶領風戎打勝仗。
姜恒的到來,則加固了這一信任。
“風戎人!”耿曙抵達第二個村落,以風戎語大聲道,“我以汁淼的名義,以神醫的名義,召集你們!解救王都!”
耿曙帶來的第一批戰士共計四十,卻是最有力的佐證,村落中央的人越來越多。
“隨我一戰,”耿曙認真道,“以血為誓,從此我將是你們最忠誠的兄弟。”
耿曙以烈光劍再輕輕一帶,鮮血飛濺。
那是風戎人至為看重的血盟,世世代代,哪怕死亡也永不解除。
第二個村落涌出來的人,比第一村更多。
“起風了。”姜恒說。
雍國大地刮起了北風,寒鋒正席卷而來。
耿曙與姜恒策馬,輾轉經過風戎的村落,追隨他們的人越來越多,耿曙左臂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密集,及至第三天,風戎人已在他的召集下聚集了近六千人。
風越來越大,北方大地的風戎部落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村落開始朝著耿曙的征集之路派出兵員,與他們會合。
到得近一萬人時,隊伍已變得無比龐大,姜恒仍如在夢中。
耿曙白天與姜恒輾轉各地,晚上叼著草桿在地上編隊,上萬人如臂使指,短短三天之內,自動聚集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