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攻城器械不大可能。”涉及到行軍作戰,耿曙的腦子非常清醒,“趙靈通過海運一舉送去了六萬步兵,已是運輸的極限,再載著大型攻城器械接近落雁,拖慢速度不說,還容易暴露目標。”
“嗯。”姜恒沉吟不語。
“那麼就余下戰術了。”耿曙說,“有什麼新的戰術,是能一夜間攻破城墻的?”
“我不知道。”姜恒皺眉道,人力有時而窮,下山之后,他早已明白到,自己要向這個世間學習的,依舊還有許多。
宋鄒說:“當然,也可能是趙靈在虛張聲勢,他實際上什麼都沒有做,正是算準了雍人猜測他有應對之法,不得不出城一戰。”
“以彼之謀,反陷彼身,”姜恒說,“確實有這等策略,但不像他的作風。”
宋鄒答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擊破玉璧關,得好好想想,玉璧關一破,落雁之危自解。”
宋鄒說得不錯,只要奪回玉璧關,關北的汁綾馬上就可以騰出手,回援落雁城。
眼下的戰局從北到南,分別是王都御林軍、王都外沙洲平原的鄭軍、玉璧關北雍軍、玉璧關四國聯軍,以及關南松林坡所駐扎的耿曙的這一支奇兵。
五支軍隊互相牽制,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哪一邊先被擊破,便會一環扣一環,引起連環倒塌。他們正在最南端,設法引起這戰術鏈條的斷裂與失衡。
“還有一個解決思路,”姜恒說,“從北邊斷開這條鏈條,先救落雁,只要落雁得救,玉璧關同樣不在話下。”
耿曙說:“還是南邊開始罷,至少咱們手頭有軍力,我來制定破關計劃,但須得與姑姑先接上頭。
風羽怎麼還沒回來?”
正說話時,遠方天空一聲鷹鳴,海東青回來了,三人同時抬頭。
風羽帶回了王都落雁城的消息,耿曙展開一看,臉色稍稍和緩。
汁琮出城決戰,大敗趙靈前鋒軍,是役雍軍得勝,汁琮一騎當千,殺得敵人血流成河,最終太子靈全軍后退五里,雍軍兵員折損兩千四百余。
“他守住了落雁,我們還有機會。”耿曙稍稍鎮定下來,汁琮的北方第一武士頭銜,并非浪得虛名。他幾乎從未見過汁琮出手,就連太子瀧,自懂事始,俱記不得父親打仗的時候了,所有關于汁琮的戰績,都只存在于傳聞中。
“不。”姜恒卻提醒耿曙,“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汁琮用兵剛武勇猛,打起仗來有種同歸于盡的氣勢,然而雍國面臨的最大難關正是兵員不足,一場勝仗有助于提振士氣,從長遠來看,卻被太子靈一點一滴地消耗著實力。
又及,西南方潼關告破,守將被殺,代國軍已全面入侵雍地,開始攻打雍國西面的第四座大城“承州”。
“何況,”姜恒在軍帳內踱步,說,“再這麼下去,哪怕玉璧關奪下來,落雁也要完了。”
李霄親自上陣,帶來了三萬軍隊,將在五天后與王都前的趙靈會合,這麼一來,聯軍已達到九萬。
姜恒與耿曙對視一眼,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恐懼。
這場大戰就像雪崩一樣,起初只是滾下一個微小的雪球,緊接著則是不停地加速,卷進去越來越多的士兵與戰馬,姜恒遠遠低估了趙靈要將雍國徹底亡國滅種的信心。
“還有最后一個辦法,恒兒。”耿曙看著姜恒。
是夜,耿曙飛速擬信,與姜恒商議后,放出海東青,低聲在它耳畔說了幾句。
黎明前,玉璧關一片黑暗,風羽振翅而起,飛越渺茫的遠山與夜幕,飛向玉璧關內的另一面。
“接下來,就看你爹的運氣了。”姜恒朝耿曙說。
耿曙:“走罷。”
兩人正要轉身,忽聞遠方傳來一聲銳利的、劃破夜空的哨響。
耿曙頓覺不對,馬上轉身,只聽箭矢破空而去,海東青一聲鳴叫!
“風羽——!”耿曙怒吼道。
姜恒剎那手腳冰涼,睜大雙眼,在漆黑的夜幕里搜尋著海東青的下落,耿曙立于夜色,猶如雕塑。
“射不中的,”姜恒聲音發著抖,安慰道,“深夜看不清楚,箭矢不可能這麼準,哥,相信我!”
耿曙緊握著拳,眼眶通紅,望向姜恒,彼此不發一語。
良久,耿曙鎮定下來,緩緩道:“風羽哪怕受傷,也一定會將信送到。跟我走,恒兒!”
姜恒呼吸急促,與耿曙翻身上馬,將軍隊留給了宋鄒,馳往東南面的群山,沿著他們出關的秘密山道,再次進入雍國領地。
臘月初三,被圍困的第二十八天,雍都落雁城,王宮。
“他們的補給在于灝城。”
管魏指出了這場圍城戰的關鍵:“趙靈運送兵馬,抵達本國國內,隨身輜重,不可能太多。先奪灝城,并將城內物資運送到前線,供大軍所需,乃是他們計劃中的一步。”
汁琮“唔”了聲,說:“當初該將山澤殺了,氐人橫豎都得投敵。”
姜恒若在場,一定會怒吼出聲,當初就該去救!否則灝城怎麼會落入趙靈手中?!
但不僅姜恒,就連太子瀧,今天也沒有被通知過來,汁琮讓他閉門思過,自然也不會有被兒子反駁的機會。
汁琮相信自己有絕對的實力,三天前,他率四千御林軍出城決戰,擊敗了太子靈的近萬部隊,他還沒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