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膠州港出發,”姜恒說,“根據秋冬風向,最遠能到何處?”
耿曙沒想到,一輩子沒見過海的姜恒,竟是對海運十分了解。
“這要找名走過船路的人來問問。”宋鄒答道,“我記得曾有吳越之地的船商,只不知他在不在嵩地,姜大人覺得呢?”
“給所有的斥候送信,”姜恒說,“到這幾個地點去找,看有沒有補給站。”
說著,姜恒一路從膠州沿著海岸線往北邊標記,直到雍國境內的一處海岸,雍國地廣人稀,大片土地荒無人煙,又有東蘭山天險作為屏障,擋住了那段海岸線。
與此同時,姜恒生出了另一個念頭。
“孫英也許就是坐船過來的,”姜恒朝耿曙說,“只不知道,他們去了多少人。”
耿曙的臉色亦變得嚴肅起來,說道:“我這就送信回去。”
“送給東宮。”姜恒說。
如果姜恒的猜測無誤,太子靈正在堅持不懈地往雍國東北方運兵……雍地的海岸線多年來始終守備空虛,只希望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近期不要按計劃發兵。”姜恒朝耿曙說。
耿曙想了想,說:“太冒險了。”
“一旦太子靈繞過玉璧關前的防守,”姜恒說,“把兵馬運送到雍國后方,你手里這支兵員,就是最后的希望了,不發兵,只會延誤戰機,若在越地被拖住,最后一支救援國內的軍隊也沒了。”
耿曙沉吟不語,最后他決定,在這件事上聽姜恒的。
“可是如果不發兵牽制玉璧關,雍國想進軍,就……”
“那就讓他去死好了,”姜恒道,“先前誰還答應我一劍捅了他的?”
“知道了。”耿曙馬上識趣地說,他當然知道姜恒是在說反話,這些日子以來姜恒是最焦慮的那個,直到過了發兵時限,他仍讓耿曙強行按兵不動。
耿曙放出去的海東青,帶回來的消息則是汁琮的三個字:知道了。
“什麼叫‘知道了’?”姜恒難以置信道,“他不派人去查麼?”
“他說知道了就是知道了,”耿曙說,“我有什麼辦法?”
這個時候,宋鄒傳喚的船商來了,姜恒馬上從耿曙懷中起身,正了正衣裳,已經來不及問他名字了,說:“從膠州出發的海船,北上后,最遠能抵達什麼地方?”
“回大人的話,”那船商說,“小的只在吳地跑過幾年船,具體情況不清楚,只能道聽途說……”
姜恒:“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鄭地四個港口,往來南越等地,所做無非海上生意,鄭人的船大多是江船,想要海上航行的大船,須得求助于郢人。但膠州港口往北方一路過去,多年來幾乎無人去過,鄭國也不允許任何商道途經膠州,俱是官船……”
“……膠州與北地的林港等地,多年前聽聞有過往來,但只要北上,暗礁極多,春夏間,幾乎無船能平安到此處。”
“筆給你。除非什麼?”姜恒遞給他朱筆,知道他一定還有話說。
船商尋思片刻,圈出一塊海域,說:“大人說的是,除非秋冬交季時,會有一個月上下的西南風,如果利用好這段時間,便能將船從膠東出發,花上整整一個十月,開到東蘭山的最東邊,但是有沒有能靠岸的地方,小人就……”
姜恒聽了這話,簡直是天旋地轉。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鄭人只送了軍隊進入雍境,尚未成功策反林胡、氐二族人,否則……
“一艘船可以運多少人?”耿曙直到此刻,仍然保持了鎮定。
“多則兩千,少則八百,”船商說,“并無定數,若將貨艙騰空,嗯,平均兩千人是可以的。
但商路講究的是‘往返’,這條海路有去無回,所以鄭國幾乎從來不與雍國走海道生意……”
姜恒坐在榻上,無意識地揮手,示意先退下,再看耿曙時,耿曙的表情依舊鎮定。
“不會有太多人,”耿曙說,“算他們十條船,也只有兩萬人。”
姜恒說:“風羽回來了?玉璧關下誰在領軍?”
耿曙說:“武英公主,父王還坐鎮落雁,都在等咱們進攻潯東城的消息。”
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足足十天,耿曙始終按兵不動,奇怪的是,落雁城也沒有消息,信使本該三天前抵達嵩縣,催促耿曙,并帶來汁琮的大怒。
我讓你襲擊敵人后方,你現在居然還在嵩縣按兵不動?!
但信使沒有來,耿曙放出海東青,一來一回,要四天時間。
緊接著,海東青帶著一塊染血的布條,飛進了城主府內。
上面只有六個字:落雁被圍速救。
第105章 車裂刑
雍成王一百二十年, 四國聯軍齊聚玉璧關,朝雍國發起第三次大戰。
是年,太子靈以潯東城與郢互易, 郢王得潯東,派兵駐扎。鄭出奇兵,經海運六萬步兵, 出膠州港北上, 抵達東蘭山, 潛于東蘭山中, 一夜間攻陷灝城。
十一月,玉璧關四國聯軍傾巢而出, 與武英公主汁綾決戰, 落雁城往玉璧關的兵道受太子靈步兵封鎖,援軍不能抵達。
十一月七日,落雁被圍城,汁琮麾下兩萬御林軍成為孤軍,朝武英公主發出軍令, 火速回援!
頃刻間灝城、山陰兩城掀起了反叛, 受雍人壓迫日久的林胡與氐人揭竿而起,兩城守軍被抽調往玉璧關后, 駐軍合計不足八千, 與王都落雁斷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