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陛下想解決所有的后顧之憂,便得盡快通過這一‘平邦令’,當可保證……”
陸冀說:“讓外族入朝,政策便會朝著他們逐漸傾斜,參與政議,風戎人自當以風戎的利益為優先,氐人當爭奪氐人的利益!先是各族紛爭不停,其后便將得寸進尺,要走土地!屆時你將不得不承認各族對土地的所有權。姜大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姜恒:“我當然知道,陸大人。這意味著他們可以選擇,是否回到自己的故鄉生活。”
陸冀道:“那麼這個國家,就不再是雍人的國土了,你要申明他們對土地的合法性,塞外所有的土地都將是他們的,雍人又該住在哪兒?”
姜恒:“土地當然仍是天子的,只是以天子名義,重新封予各國,晉天子承其位六百四十二年,有人質疑過他該住哪兒嗎?陸大人,醒醒罷!從一開始,我們所議就是土地土地,唯有土地!我倒是沒聽說過,有誰因為擁有了天下的土地,便順理成章成為天子,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管魏始終沒有開口,陸冀與衛卓則被姜恒所議震驚了,都清楚他是主持東宮本次變法的牽頭人,只沒想到剛起了個頭,便拋出了這麼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汁琮正要開口,太子瀧卻堵住了父親的話頭:“父王,我大雍未來是要出關,結束這大爭之世,一統河山的。等到您成為天子后,咱們將立落雁城為天下之都麼?雍人該去哪兒,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說著,他又朝眾人道:“大伙兒該不會想繼續住在落雁,運籌帷幄之中,統治中原于千里之外罷?!”
汁琮頓時語塞,太子瀧瞬間偷換了話題,讓陸冀一時找不到任何一點來反駁——雍國的遠大志向,便是入關,這也是姜恒目光之所以遠大的一點。
太子瀧幾乎是在姜恒說出“我是天下人”那句話時,便從睡夢中驚醒了。他們要的不是偏安一隅,是入關!
入關以后呢?他們總歸有一天要遷都,洛陽也好,其他地方也罷,總不能永遠在塞外罷?不說居住條件的問題,天子留在落雁城,根本無法輻射神州。
衛、周、曾,這追隨王室的三家,屆時又該幾家去,幾家留?最大的可能就是所有公卿隨著汁琮入關,遷往洛陽。只有恰當的分封,才能讓雍國形成一個整體。
“此事須得從長計議。”汁琮聽完這句后,沒有反駁兒子,太子瀧確實很了解他,扣住了他最在意的一點,“退朝。”
姜恒也知道今天不可能有結論,他要的是先把議題拋出來,讓所有大臣以及汁琮展開爭吵,屆時再給出折中的方法。就像時下百官的觀點,把動物扔到朝廷上來,讓它們鬧得雞飛狗跳,所有人是斷然不會接受的。但設若將動物關在籠子里一起上朝,就顯得可以折中了。
而且姜恒知道,在雍國朝中,他還有一名強有力的盟友,只是他自始至終,都幾乎不曾與這名盟友交談過。
“不可能。”汁琮在書房內踱步,自言自語道,“哪怕孤王點頭通過了這一條法令,牽連何其深廣?多的是有人反對他!他在想什麼?”
朝廷上,衛卓起初只覺得姜恒之議乃是荒天下之大唐,胳膊肘子往外拐的程度,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但下朝后一細想,頓時滿背冷汗。
汁琮要的是什麼?他要國內為他提供最大的支持,養活足夠的軍隊,一鼓作氣,打出關去,掃平四國。
屆時王室便將考慮遷都,雍人雖對這片土地有感情,卻心知肚明,遲早有一天,他們是要回到中原去的。
既然未來總要回去,那麼塞外的土地,封給三族人又有什麼問題呢?只要他們聽話,不僅不虧本,還是非常劃算的買賣。
汁琮現在明顯已回過神來了,內心深處開始動搖,這麼做的好處不用多說,士兵將更有士氣,奮勇當先為他打仗,氐人也將朝他納上更多的稅賦,事實上,從山澤叛亂那年起,氐人納的稅,就一年比一年少,其中或許有衛家截留瞞報的問題,但國庫空虛,乃是不爭的事實。
而姜恒呈上的“平邦令”初擬,詳細地論述了收復氐、林胡二族,與他們和平相處的重要性,以及礦產、山麓資源對王室的作用。
“王陛下,”衛卓嚴肅道,“此人已經控制了整個東宮,讓太子殿下對其言聽計從,這才多長時間?不能讓他再這麼下去了。”
“唔。”汁琮尚在回想,姜恒草案上所提出的,這一年可增加多少稅賦,能夠擴軍多少的問題。
“誰?”汁琮說。
“管大人求見。”外頭侍衛道。
汁琮使了個眼色,讓衛卓先行離去。管魏拄著杖,走進御書房內,徑自到一旁坐下。
汁琮說道:“管相……”
管魏:“王陛下……”
兩人同時出聲,管魏無奈笑了起來。
汁琮面前擺放著姜恒的手書,上面洋洋灑灑,足有三千字。
管魏放下姜恒帶回落雁的地方志冊子。汁琮沉聲道:“孤王知道管相今日所思,實則是贊同姜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