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
界圭竟是趁他熟睡,將他從落雁城綁了出來!
“你要干什麼?”姜恒的背脊頓時一陣陣地發涼。
界圭把被綁著雙手與腳踝的姜恒,放在樹下,到得他身前,規規矩矩地雙膝跪了下來,跪在姜恒身前。
月光照在姜恒清秀的臉龐上,界圭伸出手,撩起姜恒額前頭發,把手覆在他的側臉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姜恒:“………………”
姜恒清醒少許,無論如何難以相信,界圭竟是綁架了自己……他想做什麼?殺了自己為誰報仇嗎?不,路上他隨時可以下手。
“你……放開我。”姜恒想明白這點后,語氣便緩和了一點,卻依舊想不清楚,“你,為什麼?是太后讓你這麼做的?”
“不。”界圭湊近前來,一手按著姜恒的脖頸,注視他的雙眼,在他耳畔小聲說,“是我自己的一片心。”
姜恒心道你是不是瘋了?!
“為什麼?”姜恒側頭想看界圭的雙眼,界圭身上帶著一股酒氣。
姜恒忽然認真了不少,說:“為什麼,界圭,告訴我,放開我,我不逃。”
“真的麼?”界圭眼神帶著迷離,他的容貌一如既往,被縱橫交錯的傷疤襯得丑陋,這一刻姜恒卻覺得,界圭有許多話想說,事情不是他想的這麼簡單。
姜恒點了點頭,界圭便隨手兩劍,繩子斷了。
他一手懸著,預備姜恒突然逃走,能把他抓回來,畢竟姜恒多少是有點武藝的,在東蘭山掉以輕心的結果,就是遭他算計。
姜恒沒有逃,只是握住了界圭的手,這一刻,在月光的暗處,他仿佛看見了界圭臉上出現了水痕。
“怎麼了?”姜恒愈發疑惑了,說,“告訴我,界圭。
”
“我想帶你走,”界圭說,“走麼?”
“去哪兒?”姜恒茫然道。
“去天涯海角,”界圭說,“去一個沒有別的人,只有我和你的地方,我答應了要保護你,就得辦到。”
姜恒:“………………”
這是第三個朝他這麼說的人,第一個是耿曙,第二個是羅宣,第三個,則是界圭。
姜恒認真地答道:“不可能。”
界圭不解地問:“為什麼?”
“我哥,”姜恒說,“大雍,還有神州千千萬萬的百姓。”
“是啊,”界圭傷感地笑了笑,說,“總是這麼回答,你們的命早已不屬于自己,更不屬于任何人。”
姜恒開始有點明白了,界圭卻道:“如果有人要殺你呢?”
姜恒懂了,界圭一定是打聽到了什麼消息,畢竟他這一路上得罪的人太多了,雍國朝廷中不少大臣都視他作眼中釘,更有官員因他的去信而慘遭汁琮的怒火,被車裂示眾。其黨羽只要有機會,不會放過姜恒。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畢竟哪怕有人貪污軍餉,也罪不至死。奈何殺人的是汁琮,他的朝廷在姜恒面前丟了臉,這怒火便加倍地被激發出來。
那些死去的人,總不能朝汁琮報仇,唯一的仇家就只有姜恒了。
“我爹生前仇家還少了?”姜恒說,“我怕什麼?”
南方諸國一旦得到消息,也絕不會放過他,說不定還會派出刺客秘密謀殺他,姜恒早就泰然處之了。
界圭依舊跪著,姜恒拈著他的下巴,界圭卻別過臉去,看著月色下的平原,說:“你是你爹的兒子,你爹為大雍而死,你當然要繼承他的遺志,我知道你是不會走的,只是我不死心,想再被你親口拒絕一次。”
姜恒完全明白了,這名刺客,因父輩的淵源,正深愛著他,想讓他離開這險境。
他的敵人遠遠不止國內,整個天下,都是他與耿曙的仇家。
“哪怕你無論做了多少,”界圭忽然又朝姜恒說,“都得不到你該有的報答呢?哪怕你為大雍付出如此多的心血,亦無人懂你,甚至有多少人前赴后繼地來殺你,你又如何?”
“我不在乎。”姜恒笑了笑,搖了下界圭,說,“世上有多少事,比生死與名譽更重要?何況,你會保護我的,不是麼?”
“就怕有一天我保護不了你。”界圭認真地答道。
“我哥從來不這麼說。”姜恒說。
“唔,”界圭說,“等到我該死的那天……”
“噓,”姜恒制止了界圭,“你不會死的,我不會,你也不會。”
界圭想了想,似乎煩躁起來,又道:“離開前我下定決心,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得將你綁到中原去。被你這麼一鬧,我反而下不了手了。”
姜恒正色答道:“你若當真這麼做了,該知道我會有多恨你。”
“我無所謂。”界圭說。
“若有人剝奪你的使命,”姜恒說,“將你強行關起來,讓你眼睜睜看著你想保護的人去死,卻無能為力,你不會很難受麼?你這麼做,無異于以讓我活命為由,剝奪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最后這句話徹底觸動了界圭。
“行了,”界圭嘆了口氣,說,“知道了。”
姜恒站了起來,說:“我要回宮了。”他的手腳還有點酸麻,心道這都是什麼事?好好的在雍宮里睡覺,還能被自己的親衛綁到荒郊野嶺來。
界圭說:“我背你罷。”
“所以酒不能多喝。”姜恒沒有讓界圭背,只慢慢地走著。
界圭:“你那酒太烈了。”
“現在酒醒了?”姜恒道,“我再問你一次,是太后讓你這麼做的?”
“不是。
”界圭說,“我就不能有自己想做的事麼?”
“誰想殺我?”姜恒說。
“既然決定回去,”界圭摸了摸頭,說道,“就不必擔心了,有些事,你現在還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