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峻一個箭步上前,耿曙與姜恒對視。
“跟我去落雁城,”姜恒說,“這是你唯一的申辯機會。”
水峻:“他會被車裂。”
姜恒說:“也可能不會。”
山澤一手扶著水峻的肩膀,水峻說:“不行,我不能讓你走,山澤。”
“我相信他們。”山澤說。
第93章 凍羊羹
是日午后, 衛賁放出信鴿,火速通知尚在朝廷為官的父親,麻煩來了。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 衛卓必須做好準備,面對朝中對他掀起的腥風血雨。
“他們出城了。”手下來報。
“有多少人護衛?”衛賁問。
“無人護衛, ”手下答道,“僅三人, 姜恒、汁淼, 以及山澤。”
衛賁思考著將這三人在路上截殺的辦法,首先能否神不知鬼不覺,在他們回落雁的路上一起殺光?耿曙武藝卓絕,單挑是能打敗李宏的人,卻防不住千軍萬馬與亂箭。姜恒……此人功夫未知, 卻是險些將汁琮一劍斃命的刺客。
山澤則全無武藝, 當可排除在外。
但這三個人里,只要有一個人逃掉, 勢必會引起更大的麻煩。汁琮平日里對衛家睜只眼閉只眼, 但汁淼可是他的兒子,對王族下手, 又另當別論了。
“派人跟著, ”衛賁說,“別被他們發現了, 有十足把握再下手。”
深秋時節,塞外一片金黃。
三人在野外扎營, 山澤努力地照顧著自己, 不愿給姜恒與耿曙添麻煩。今天換姜恒自己煮茶喝。
“你是王都人?”山澤問。
“不, ”姜恒笑道, “我不是雍人。”
山澤說:“我說的是王都洛陽。”
“算是,”姜恒想了想,說,“在洛陽生活了三年。怎麼看出來的?”
“王都人午飯后,都會喝一杯茶,”山澤說,“塞外沒有這個習慣。
”
姜恒說:“小時候我哥去做漆工、木工,掙到錢以后,就買點茶予我喝,茶總比酒好,喝了使人清醒。”
山澤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像我與水峻,我們的父母很早就死了,剩下我倆相依為命。”
姜恒點了點頭,山氏、水氏的族長數日間先后斃命,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山澤沒有多提,姜恒也沒有問。
耿曙在外巡邏一圈,回來了,說:“怎麼自己動手了?正急著回來給你煮茶喝。”
姜恒拿過午飯,遞給耿曙,那是水峻在城中為他們準備的米飯與凍成膏的羊羹湯,秋天寒冷,飯食可以放三天。
耿曙把鐵盒放在火上,將羊羹化開。山澤又問:“怎麼樣?”
“確實有人在跟蹤,還是兩隊人。”耿曙放出海東青偵查,知道灝城派人尾隨,只不過離得很遠。
姜恒漸漸地,開始對山澤刮目相看了。
他非常聰明,在姜恒所認識的塞外人里,山澤是最聰明的一個,他熟悉雍人的文化,讀過不少書,腦筋也轉得飛快,更熟悉謀略,三年前那場叛亂,乃是他親手策劃。只是最后被汁氏發動奇襲,功虧一簣。
山澤對潛伏在身邊的危險,警惕程度遠遠大于姜恒,就像一個有姜恒的謀略,卻又有耿曙的警惕心的謀士。路上這些日子里,姜恒與山澤閑聊,竟有相見恨晚之心。
雍國沒能將這名氐族王子收入東宮,成為太子瀧手下的謀士,當真是錯失人才,太可惜了。
姜恒與山澤對談時始終遵守禮節,甚至到了刻板的程度,所談也無非國略與大雍現狀,耿曙便在一旁吃飯,傾聽,不發表任何意見。
“你覺得呢?”姜恒有時也會詢問耿曙,畢竟他在落雁生活了四年,于王宮環境更熟悉。
“我不知道。”耿曙自己起身去倒茶喝,“不過聽你們這麼說,雍國隨時要滅國了。”
姜恒笑了起來,確實如此,大廈將傾,許多人尚無知覺,還在載歌載舞,但一個國家的傾覆,往往就在一夜之間,只要汁琮正面吃一場敗仗,雍國各族便將分崩離析。
山澤喝完茶,放下杯子,說:“現在我倒是覺得,有你們在,雍國不會也不可能滅國。”
“這可難說。”姜恒笑道。
耿曙收拾杯子與食盒,說道:“走罷,早一天抵達落雁,就早一點有床榻睡。”
山澤在水牢中被關押了三年,身體正處于恢復期,長時間趕路恐怕留下病根,須得盡快抵達落雁,再為他延醫調理。
出來的日子很漫長,回去的路卻很短,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一路上,姜恒談論得最多的,就是雍國的現狀,以及東宮的人、朝堂的人。耿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每個人從頭到腳都描述了一次,供姜恒與山澤分析。
“你倆總像是在打什麼鬼主意。”耿曙懷疑地說。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山澤笑道,“你們漢人說的。”
姜恒說:“世間之事,不外乎人心。”
眨眼間,時光過得飛快。而在通往落雁城的路上,姜恒意外地又遇上了那伙風戎人。
“孟和!”孟和一身冬季獵服,朝姜恒遠遠笑道。
“孟和!”姜恒也這麼喊孟和,他們的名字里都有“永恒”之意,仿佛親切了不少。
孟和指指他們背后,說了句話。
山澤道:“他說,有人在跟蹤咱們。”
耿曙道:“沒關系,讓他們來。
”
孟和又說了一大串話,山澤道:“問要不要騰出人手幫忙護送。”
耿曙:“他不是已經護送一路了麼?從離開灝城沒多久就跟在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