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丑,”姜恒認真道,“別這麼說。你的傷,一定是替汁家挨的,也就是替雍國挨的,看在雍人眼中,不正是另一種俊朗麼?”
界圭有那麼一瞬間臉色變了,但很快便轉過頭去,語氣恢復了冷漠,抬頭看了眼天際,說:“走罷,快下雨了。”
今日他們的任務是抵達東蘭山東脈的嘯虎峰,這是塞北最大的山脈系,嘯虎峰因虎嘯聲抑或其形狀得名,如今已不可考。山的兩邊,以及山脈深處,居住著雍國第二大胡族東林。也稱“林胡”,林胡人以狩獵、砍伐為業,一年多前被耿曙徹底收服。這也是他們此行最危險的地方,畢竟族恨未泯,須得非常小心。
沿著東蘭山北上,就是山陰城了。
但眼下天氣所帶來的麻煩,顯然比目的地更迫在眉睫,六月的塞北,天氣驟然一變,烏云壓頂,奔雷陣陣,頓時下起了傾盆大雨。
“讓你快點!”界圭責備道。
“我錯了!”姜恒哭笑不得道,“我錯了!別罵我了!”
界圭簡直莫名其妙:“這也叫罵?我還沒罵呢!”
姜恒:“你嘴上沒罵,心里在罵!”
兩人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背后騾馬踏著泥水,艱難前進,界圭在前拖,姜恒便翻身下來,抹了把臉,實在不忍心。
“走啊!”界圭在暴雨中喊道,“你下來干什麼?!”
姜恒指指馬匹,界圭道:“你還在乎畜生?”
姜恒拉了下界圭,將防水的羽帽戴在界圭頭上,界圭一怔,不由分說要摘給姜恒,卻被姜恒按住。
界圭沒有說話,在雨中發了一會兒呆。
“反正前面也在下雨!”姜恒說。
界圭回過神,喊道:“我怕你著涼了!”
姜恒說:“不會的!我身體好得很!否則怎麼捅汁琮一劍?”
界圭簡直沒脾氣了,但姜恒確實是,別看他身體不似耿曙強健,體格也不壯,卻因當年在海閣修行時,羅宣給他吃了不少萬金難求的稀世靈藥,乃至他病邪侵體的情況很少。
兩人一起牽馬,用力拖拉,終于進了一座村落,然而這座村子,已經沒有人了,遠方矗立著林胡人的石塔。
“這村子怎麼沒人了?”姜恒說。
“被你哥殺了一半,又被你表舅抓走了剩下一半。”
界圭把馬匹安頓在屋后馬棚里,選了間干燥的屋子,生火烤衣服,兩人身上穿的、包里換的,全部浸著水,統統濕透。
“脫。”界圭朝姜恒說。
姜恒脫下外衣,遞給界圭,界圭說:“全脫了,別著涼。”
姜恒哭笑不得,界圭這一路上,簡直是說一不二,當然,姜恒幾乎所有時候都聽他的,比面對耿曙時還聽話。畢竟與耿曙在一起的情況,是有商有量,一起面對。而離開落雁,外頭非常兇險,界圭全心全意地在守護他的安全,自己絕不能與他爭吵。
第82章 煉獄火
姜恒脫了個精光, 界圭打量他一眼,伸手在他后腰摸了一把。
“這里是怎麼回事?”界圭問。
“小時候燙著了。”姜恒說。
“怎麼燙的?”界圭又問。
姜恒大致描述了下,界圭便嘆了口氣,讓他到榻上躺著, 扔給他一條墊在包裹最里面的羊毛毯子, 毯子還勉強是干燥的。
接著, 在姜恒的注視下,界圭也脫得一絲不掛,他身上的傷比臉上的還要多,左胸到肋下,都是紅彤彤的被燒傷的痕跡, 想來已有些年頭了,大腿上則分布著數十條刀傷, 背后還有箭創。
但除此之外, 他的身形瘦長, 肌肉勻稱, 非常漂亮。除卻那些驚心動魄的傷勢外, 界圭的體形只能用俊朗來形容, 猶如一匹威風凜凜的雄馬,肌肉線條近乎完美。
“你為什麼會受這麼多傷?”姜恒不禁問。
界圭抹了把身體, 將衣服晾上, 坦然轉身,朝榻上走來。
“保護你爹落下的。”界圭淡淡答道。
姜恒意外道:“我爹武功不是很了得嗎?”
界圭旋即回過神,答道:“錯了, 將你當作汁瀧了。”
“汁琮功夫也不弱罷?”姜恒說。
界圭又改口道:“大部分時候, 是因為汁瑯。”
“哦?”姜恒懷疑地看著界圭。
“睡進去, 我的小心肝。”界圭那意思, 顯然想和姜恒同榻而寢,一路上姜恒也習慣了。界圭必須守衛他,每晚都睡在一個帳篷里,就在他的身邊。
姜恒:“……”
界圭睡覺很安靜,姜恒向來無所謂,便朝里頭挪了挪,讓界圭躺上來,兩人蓋著一條毯子,外頭雨聲嘩啦啦地響著,房內已經暖和起來了。
姜恒忽然有心要捉弄界圭,讓他尷尬下。
“御前帶刀侍衛,界大人。”姜恒說。
“嗯?”界圭正在思考,事實上這一路他總是在想事情,說,“太史官姜大人,有什麼吩咐?”
界圭轉頭,嚴肅地打量姜恒。
“你是不是喜歡我小姨?”姜恒促狹地笑道,“這個秘密我一定會替你守住,說說罷?”
“不,”界圭說,“我不喜歡女人,姜大人。”
姜恒:“……”
界圭說:“實不相瞞,我是越人,你該不會不知道罷?越人從來就好男風,喜歡長得漂亮的少年郎。姜大人,都道塞外氐人俊美,但氐人少年,算不上最美的,咱們越人,才是人間絕色。”
姜恒:“…………………………”
說著界圭撩開毯子,大大方方地讓姜恒看。
姜恒頓時滿臉通紅,躺了下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這下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