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有‘議政’,”姜恒說,“問問也不行了?”
耿曙說:“行行行,回去與你慢慢解釋。”
姜恒本來還想看看別的地方,譬如雍國的工寮、軍營與學堂,但落雁城中早就知道耿曙回來了,已派人過來迎,姜恒不便堅持,于是跟隨耿曙,回了皇宮。
“回來了?”汁琮站在正殿外,瞥向兩人。
耿曙朝汁琮行禮,姜恒要跪,汁琮便笑道:“不必跪了,你是大晉太史,我是北地封王,朝廷官員見諸侯,拱個手就是,你若跪我,置天子于何地?”
“死人不會介意。”姜恒一笑道。
汁琮:“死人不僅介意,還會發怒,靈山一敗再敗,這輩子我也忘不了。見王族,你行晉禮就是。”
“爹。”耿曙道。
汁琮說:“帶恒兒去見見他們罷,等你大半天了,還在城內四處瞎逛。”
說著,汁琮意味深長一瞥姜恒,姜恒知道自己在城內行蹤,自然早就有人報予汁琮,大家都是聰明人,心知肚明。
耿曙帶著姜恒,腳下不停,走進后宮。
耿曙說:“太后是夫人的姑母,住在桃花殿內,咱們先去見她;汁瀧在東宮鴻書殿,武英公主還在玉璧關下前線……”
“不在玉璧關,”一個女聲道,“早就回來了!等你開午飯呢!到了不回家,在城里頭瞎逛什麼?”
姜恒與耿曙剛轉過宮內回廊,便險些撞上一臉怒氣的武英公主,姜恒一見她便笑了起來,那年在王都洛陽,匆匆一面,這名女英將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汁綾身穿男裝,上下打量姜恒,原本帶著怒氣,看見姜恒時,便收斂了神色。
“公主殿下。”姜恒規規矩矩,朝汁綾行禮。
“免禮。”汁綾的臉色緩和少許,卻依舊繃著臉,“早先以為你下落不明,害我在靈山找了好幾個月。
和當年不一樣了,長高了不少。”
姜恒笑道:“承蒙您費心了。”
“不客氣,”汁綾淡淡道,“應該的,都進來罷。”說著轉身進殿里去。
“姑姑。”耿曙忽道。
他察覺到了,汁綾公主見姜恒時,與當年自己前來,態度簡直判若兩人。昔時耿曙抵達雍宮那天,大伙兒哭的哭,笑的笑,懷念的懷念,每個人都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
但姜恒來到此處,可見汁綾眼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敵意,究竟是怎麼回事?
耿曙隱隱覺得,也許是因為先前姜恒刺向汁琮的那一劍,他想解釋幾句,姜恒卻笑著拉了拉耿曙的衣袖,擺擺手,示意沒事的。
“你就是姜恒?”姜太后端坐深宮中,帶著威嚴與氣勢,今天卻不知為什麼,界圭隨侍在側,沒有陪伴太子瀧,而是來到了桃花殿中。
“是。”姜恒規規矩矩上前,朝姜太后跪拜。
“不用跪了。”姜太后說。
“要的。”姜恒說,“姑祖母安好。”
姜恒的母親是姜太后的侄女,不算汁家與耿家世交,這名姑祖母,總歸是長輩。
姜太后安靜看著姜恒,眼里忽然閃過一分震驚之意,只是一剎那便斂去,她沉默了很久,末了,輕輕嘆了口氣。
“就是你,刺了陛下一劍,”姜太后道,“膽子不小。”
耿曙馬上道:“祖母,那都是誤會。”
汁綾蹙眉,朝耿曙搖頭,讓他別開口。
姜太后輕蔑地冷哼一聲,任憑姜恒跪著。
“抬起頭來。”姜太后吩咐道。
姜恒抬起頭,與姜太后對視,她已六旬有余,卻依舊保養得很好,嘴角兩道法令紋充滿威嚴,薄薄的唇,纖細的眉毛,有著姜昭那熟悉的威嚴。
“你娘是昭兒,”姜太后說,“你爹是耿淵。
”
“是。”姜恒忽然眼眶濕潤,透過姜太后,仿佛看見了早已離開自己的母親。
“她還活著麼?”姜太后說。
“我不知道。”姜恒答道,“問過公孫先生,興許她已走了。”
“死腦筋的孩子。”姜太后又幽幽嘆了口氣,終于道,“走上來,讓我看看你。”
姜恒于是起身,慢慢地走上前去,姜太后沒有伸手,就那麼端坐看著。姜恒到得她面前,又單膝跪地,抬起頭看著她。
她的手上戴著兩枚戒指,戒面上流光閃爍,姜恒的視線從她的手上,移到她那身錦袍上,再移到她的臉上,她出神地盯著姜恒看,眼神極其復雜,彼此都透過對方,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她流淚了,淚水沿著她的眼角淌下,一滴,落在她的繡錦袍上。
“姑祖母。”姜恒低聲說,忽然有點走神,視線落到姜太后身邊的界圭身上。
界圭在旁看著姜恒,一揚眉,做了個鬼臉。
姜太后擦去眼淚,正要伸出手時,殿外又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哥——!”太子瀧來了。
太子瀧幾乎是疾沖進來,大喊道:“哥——!哥!”
耿曙正要躲閃,太子瀧已撲進了他的懷里,哽咽道:“你終于回來了!哥!”
姜太后便收回手,姜恒轉頭,注視太子瀧,只見太子瀧緊抱著耿曙不放,把頭埋在他的肩上。
“好了好了!”耿曙嘴上不耐煩地說著,眼睛卻朝姜恒望來,既是忐忑,又是心虛,絲毫沒有低頭看懷中太子瀧的意圖,那眼神直是要給姜恒下跪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總算揪著太子瀧,把他弄開。
姜恒卻笑了起來,太子瀧也有點難為情,轉頭望向姜恒。
“恒兒?”太子瀧道。
姜恒點了點頭,姜太后便道:“起來罷,這是你表兄汁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