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再無退路,界圭朝姜恒道:“小太史,我上前拖住他,你趁機快走!”
姜恒萬萬沒想到,當年界圭執劍追殺,從洛陽到玉璧關,如今竟是變了立場。
李宏長劍直指,說:“給我解釋清楚,羅恒,你究竟是誰派來的人?!”
耿曙卻在那殺戮聲中,走進后院,沉聲道:“李宏,此事與雍國無關,他叫姜恒,是我弟弟。”
姜恒與界圭退到公子勝的墓外,姜恒轉頭看界圭骨折的右手,界圭一手垂在身側,擺了下左手,示意不打緊。
李宏轉身,面朝耿曙。
“我是耿淵的兒子,”耿曙道,“我叫耿曙。你不是想為李勝報仇麼?這就來罷。”
姜恒一瞬間震驚,正要喊出“哥”時,耿曙卻做了個不易察覺的手勢,示意他什麼都不要說。
李宏難以置信,看著耿曙,繼而轉身朝他走去。
“耿淵?”李宏喃喃道,“耿淵竟還有后人活在這世上?”
耿曙長身而立,手指伸向自己脖頸,扯出那塊玉玦。
“星玉。”李宏喃喃道。
“這是汁瑯贈予我爹的信物。”耿曙給他看過后,便道。
“不錯,”李宏沉聲道,“星玉曾在汁瑯手中!我記得!我都記得!耿淵的孽子!當真天可憐見,老天爺給了我一個報仇的機會!”
耿曙伸手到背后,緩慢地抽出系在后腰上的烈光劍。
李宏險些就要撲上來,一劍斬死耿曙,但那沖動瞬間被遏制住,反而將劍收向身前,站直,沉聲道:“你很好,終于知道替你爹償命了,沖著你這番光明磊落,殺了你之后,孤王會將你妥當收殮。”
“孤王長了你一輩,”李宏氣勢沉穩如淵,先前的瘋狂與嗜血剎那間煙消云散,認真道,“讓你三招,以免天下人道我以大欺小。
”
“生死血仇,豈容兒戲?”耿曙說道,“動手罷,不需要讓。”
李宏道:“很好,很好。”
姜恒膽戰心驚,看著眼前這一幕,外頭殺戮聲漸止,代國御林軍與嵩縣軍暫且停戰,散向后院,開始觀戰。
姜恒又望向不遠處懸掛的那口大鐘,此刻,李謐已回到西川朝廷,正等待著鎮國之鐘的敲響,最終成敗,竟是取決于耿曙與李宏的對決!
李宏于天下成名已有三十年,耿曙初出茅廬,竟敢朝他發出挑戰。
“恒兒,”耿曙望向姜恒,“你覺得我打得過他麼?”
姜恒一手不住發抖,深呼吸,點了點頭。
李宏不再說話,化作一道虛影,掠向耿曙,耿曙在那頃刻間起劍,烈光劍劃出一道弧光,與李宏的天子劍相撞,劍刃交錯,拖出一道龍鳴般的震響,激得古鐘嗡嗡不止!
“你父乃是天下的罪人!”李宏的怒吼掀起聲浪,耿曙猶如箭矢般飛射,撞破宗廟木窗,兩人緊接著帶起漫天木碎,沖上了廟檐。
“那又如何?”耿曙右手持烈光劍,左手劍訣,穩穩立于飛檐之上,“想報仇就來,少說廢話!”
姜恒與耿曙一別數年,直到如今,看見他認真出手時,方明白到那句“天下第二”,絕非說說而已。
耿曙童年時因生母聶七所授,打了一番武功根基,而后從姜昭處學得天月劍與黑劍劍法,十四歲上,武功已入一流刺客之境,待得汁琮親自指點四年后,實力更隱隱與北方第一武士、雍王汁琮比肩,甚至青出于藍。
眼看李宏剛猛力道隨同劍風斬去,耿曙始終不硬接硬架,避其鋒芒,猶如一片隨著颶風翻滾的飛葉,順著李宏的劍招掃過宗廟,磚墻崩潰,木柱坍塌,耿曙武襟飄揚,毫無窘迫之態。
“哥……”姜恒顫聲道,“你能行!”
耿曙知道這一戰關乎他與姜恒的整整一生,只要戰勝了李宏,天底下就再無人能堂而皇之地朝他們挑戰,以報當年父親犯下的血海深仇。
他必須打敗李宏,別無選擇。
李宏怒吼道:“耿淵!還我親弟命來——!”
耿曙再與李宏對劍,這一式激起天子劍與烈光劍震耳欲聾的兵鐵交鳴,隨即兩人掠進梅林,再掠出,漫天梅花飛揚。
血液飛濺,耿曙仰身后倒,李宏一步追上,仗劍直挑耿曙喉頭。
下一刻,耿曙左手出,牢牢握住了李宏的劍刃,順勢一鎖。
李宏那天子劍乃是代國傳國之劍,與烈光一般削鐵如泥,血肉之軀觸上,定是如破紙般斷裂,孰料耿曙左手上卻戴著奇特的手套,抵住了這一劍的鋒芒!
姜恒看見耿曙出手,登時大喊一聲,界圭一躬身,正要上前去救。
耿曙卻一步后蹬,借力站起,左手握天子劍鋒旋轉,擰開,剎那間李宏天子劍脫手。
然而李宏不愧有戰神之名,短短瞬息回過神,左手撈住劍柄,順勢抽出,再次斬下!
耿曙右手持烈光劍上掠,以昔年刺汁琮一式“歸去來”迎擊李宏“大劈棺”式。
“當”一聲巨響,兩劍撞擊形成巨浪,李宏被耿曙牢牢抵住。
緊接著,耿曙左手再一揚,現出先前從空中拈來的,數朵飛揚的梅花。
八年前,這手“飛花摘葉”的暗器,乃是項州親手所教。
“去罷!”項州之言,猶如仍在耳畔回響。
梅花在空中旋轉,花瓣散開,花萼貫注了耿曙的十成內勁,疾射出去,打在李宏胸膛要穴上。
李宏頓時氣息受阻,耿曙撤劍,并作黑劍掌法中的一式“開天”,兩掌同時輕輕按在了李宏胸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