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正妻,亦未有子嗣。”商人答道,“這次濟州送來四名美姬,正是獻給他的禮物。”
姜恒知道送人姬妾,正是太子靈的作風,想來這商隊代替了線報,在西川活動,正是為了穩固與代國的聯盟。
套話點到為止,姜恒便不再多問。他要假扮鄭人無妨,耿曙卻有很大問題,容易露餡。
“到時我什麼也不說,”耿曙道,“跟在你身后就是了。”
也只能這樣了,姜恒本想讓耿曙不去,想必他不會答應。
而是夜,事實證明他實在多慮了,羅望沒有他想象中的聰明,商人評價相當精確,他確實是個老實得令人發指的人。
他所居住的將軍府,也十分簡陋,唯一名管事、兩名仆役而已。
羅望今年四旬有余,手握五萬重兵,如今代王以下,他是西川武將中掌管最重要兵權之人,身份與住邸實在不相配。
這日羅望早早地就在將軍府上等候著客人。張掛了不少鋪灰的舊燈籠,于花園中擺開了筵席,席上無非在城內采買的熟食。
“來就來罷,”羅望親自站在門外相迎,笑道,“每次都帶這麼多東西?你們也太見外了。喲!這兩位小兄弟儀表堂堂,人中龍鳳,須得好好親近!”
“不多,不多,”商人首領笑道,“每次都得羅將軍照顧。為您介紹,這位是咱們采辦司的姜恒姜公子。身旁則是他的母族兄弟,聶海,聶公子。”
羅望見姜恒猶如美玉,身后又有面容冷峻、不茍言笑的耿曙跟著,忙上前拉了拉姜恒的手,笑道:“里頭說。里頭說。”
姜恒見羅望身著樸素常服,袍襟上還打了補丁,反而自己一行人身著華服,非富即貴,與這寒酸上將軍一相映襯,更顯這名上將軍窘迫。
姜恒明白了,這也是非常合理的,武王自己就是戰神,手下有再厲害的勇將,都被他處理得差不多了。風頭都在國君身上,將領只需要忠誠執行他的命令即可。誰能有建立不世奇功的機會?
羅望拉著姜恒的手不放,笑著上下看他,說:“一表人才,一表人才!”
姜恒沒想到羅望竟如此熱情,想必平日里也十分寂寞,又依那飽經風霜的臉龐,看得出他年輕時一定相當英俊,如今兩鬢染白,依舊保留著當兵時的神采飛揚。
姜恒本想試一試他,再利用他一番,用耿曙的話來說就是“算計”。但看他這般熱情,反而又有點愧疚起來。
“你是哪里人?”羅望朝姜恒問。
“鄭人。”姜恒答道。
耿曙見羅望拉著姜恒的手不放,臉色已經有點不大好看了,商人又說羅望未曾娶妻生子,這麼一個中年人,拉著長相漂亮的姜恒,看他的臉,又笑個不停,當即讓他心生怒火。
姜恒不動聲色抽回手來,說:“請,請。”
眾人依次入座,姜恒坐在羅望左首側,耿曙坐在姜恒下一位上。羅望先是接過禮單,仔仔細細地看過,說道:“歌姬都讓她們回去罷,不必這個。”
商人說:“這可難辦了,都走了這麼老遠。”
“也是。”羅望不便拂了對方的好意,道,“那麼就讓她們留下來,屆時我再看看,有愿意跟了我手下兒郎的,便配人,如何?”
“自當聽將軍吩咐。”商人笑道。
姜恒算是領教了,心道你們鄭人怎麼這麼喜歡送人姬妾?把人當牲口般送來送去,行事與汁琮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必試探一番,若沒有下文,太子靈便要將男的送過來了。
羅望看過禮單,收好,朝姜恒說:“既然來了,就在西川多玩幾天。較之你們濟州怎麼樣?”
姜恒笑道:“比濟州繁華倒是不少,民風也甚開放。”說著朝那商隊首領道:“回國后,你且替我打發,我這就想住過來,不回去了。”
商隊首領笑道:“是,姜公子。”
姜恒一說話,眾人便停杯放箸,羅望見狀便知姜恒在鄭國定身居高位,來頭非同小可。
“你還想去哪兒玩?”耿曙朝姜恒問道。
“唔,”姜恒見耿曙說話了,而且是進羅望家里后的第一句話,不明白他什麼意思,笑道,“咱們空了上鐘山走走罷?”
羅望說:“鐘山要下雪的時候景色才好,這些日子里,你們若不嫌棄,就住府上如何?”
姜恒:“??”
這熱情也太過頭了罷?姜恒見羅望表情殷切,又不像是客套話,便笑道:“我哥在城中找了住處……”
“不礙事,不礙事!”羅望朝姜恒說,“搬過來,搬過來!正好夜里無事,陪我閑話。”
姜恒開始覺得有點危險了,商隊首領聞言亦表情尷尬,卻不好替姜恒下決定。
耿曙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正要開口時,姜恒卻在臺下輕輕踢了耿曙一腳,意思是不要翻臉。
“還有些事要交代,”姜恒婉拒了羅望的提議,說道,“待得諸事稍停,一定前來叨擾。”
羅望樂呵呵地笑道:“行,行,那麼,我就等你們。”
姜恒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陰謀詭計,打算套套羅望的態度,卻發現話到嘴邊,全被這人給沖沒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最后還是耿曙解了圍,說:“如今西川已不似從前,玩個幾天就回去罷,恒兒。”
這話頓時戳中了羅望的心病,只聽他說道:“你們外頭的人都這麼說,但是呢,照我看來,商貿,乃立國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