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照水,連同嵩縣、玉衡山,黃河以南的南中原十二城,歸鄭。”
汁琮驀然發出張狂的大笑,點點頭道:“有意思,你還要嵩縣?”
太子靈說:“嵩縣古來無主之地,鄭國愿意為雍守此咽喉關隘。更何況,雍王,您哪怕將梁國全境拿到手,也吃不下。屆時貴國將面對郢地的水軍,目前看來,北雍不具備在長江作戰的能力,何必呢?”
水軍向來是雍的弱項,雍國自建國百余年來,就從來未曾訓練過水軍。太子靈顯然看準了這點,讓汁琮不得不交出長江一帶的防線。否則越過黃河后還有長江,雍國打下梁地后,必須花至少十年時間消化,才能開始對南方用兵。
“我大雍兵發玉璧關,你鄭國反而撿了個大便宜,得到了梁國最肥沃的土地,這筆買賣當真劃算。我倒是還想問問,除此以外,”汁琮說,“你還愿意給我什麼?”
太子靈說:“我還給您帶了一個人,您一定需要。”
姜恒旁聽了足足一個時辰,而這個關鍵的時間點,終于來了。
汁琮已不知不覺,徹底踏入了太子靈的陷阱,這個時候,任誰也沒有想到,鄭國根本沒有絲毫議和的打算,他們真正的意圖,是為了取他的性命。
姜恒一撥弦,以作回應,“咚”的一聲。
琴響,撥弦之聲極其輕微,那一聲卻仿佛穿透了玉璧關兩千年厚重的關墻,穿透了神州的土地,猶若無形之物蕩了開去,橫掃過蒼穹、群山與大地。
就像一把古琴,在沉寂了十三年后,再次朝著世間昭告,有一個人回來了。
汁琮正要開口,驀然想起了什麼,面現震驚神色。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姜恒只唱了這兩句,少年人帶著少許喑啞的聲音,最終漸不可聞。
廳內再次靜謐,汁琮想到了什麼,臉上帶著詫異神色,拾級而下,走向姜恒。
太子靈亦起身,離開坐席,走到廳前,背對汁琮,朗聲道:“我知道雍王這些年來,一直在找他,具體經過,還是讓他們自己說罷。”
“孩子,”汁琮喃喃道,“你是誰?”
姜恒沉默,一手輕輕按在弦上,沒有回答汁琮。
“我叫孫英,我來替他回答罷,”孫英這個時候開口道,“雍王。”
“我問的是他!”汁琮厲聲道,“他會說話!”
姜恒卻始終不答,稍稍低下頭去,充滿不安,躲避著汁琮的目光。
汁琮等不到姜恒的回答,孫英卻打破了這個沉默,說:“四年前,一位姓姜的夫人,將他托付予我……”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汁琮顫聲道。
姜恒終于開口,低聲答道:“我叫姜恒,王陛下。”
“嗡”的一聲,汁琮瞬間天旋地轉,顫聲道:“你是……恒兒?”
聽到這話時,太子靈臉上瞬間出現了疑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轉頭。
汁琮快步來到姜恒面前,然而下一刻,曾宇卻在這千鈞一發中,握住了汁琮的手腕。
“陛下,”曾宇低聲說,“當心點。”
就像排山倒海的巨浪一瞬間瓦解、飄零,化作無數水花,本該劃過夜空的那一道雷霆悄無聲息,散入黑暗。
姜恒、孫英、太子靈三人,各自握緊的手心內滿是汗水,心中一聲低嘆。
汁琮深深呼吸,眼里竟流露出慌張神色,這種慌張,多年來只出現過三次。一次在兄長死之時;第二次,則是面對耿曙那奪命一匕。
“帶他下去,”汁琮最后說,“好生照顧。太子靈,孤王答應你,會認真考慮你的提議。”
太子靈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沉吟片刻,卻沒有堅持,這個時候再出手,已錯過了最佳的機會,只得點了點頭。
“走罷。”孫英低聲道,把一手按在姜恒的肩上。
這是先前約好,解除刺殺的暗號,一切都結束了。
太子靈離開關樓的會客廳外時,轉頭看了一眼,戰敗的雍軍正在陸陸續續入關,其中一名青年身穿黑色戰鎧,披風飛揚而來。
是夜。
耿曙收兵回來了,早在三天前,傳令兵出發的兩個時辰后,耿曙便果斷認輸,全軍撤出靈山,放棄洛陽以南沿線,回往玉璧關。
認輸并不可恥,受到伏擊時,比起愚蠢地發起決戰不死不休而言,顯然征服中原是長久之計,而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鄭軍不可能長期占據洛陽,否則崤山守衛空虛,一旦被攻破,濟州不保,耿曙有把握,只要等待三個月,鄭軍必退。
但敗軍之將,依舊得接受懲罰,敗了就是敗了,沒有借口,沒有理由。
“我回來了。”耿曙說,“我輸了,請父王責罰。”
汁琮正心神不定時,耿曙的鎩羽而歸提醒了他,雍軍又打了敗仗。五年前在靈山吃了一場慘敗,時隔五年再出關,依舊在同樣的地方遭受埋伏,吃了敗仗。
靈山峽谷里就像有姬珣與趙竭的鬼魂,經年不散,但凡任何人經過,都將激起他們的怒火,對任何一國的兵員大開殺戒。
“這次誤判,”汁琮收攝念頭,沉聲道,“有一半的責任在瀧兒身上。”
耿曙沉聲道:“是我的錯,我沒有認真觀察,想不到車倥會將主力部隊留在靈山。
我害死了無辜的將士,愿降職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