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
羅宣:“花里胡哨,成天就自創怪招。”
姜恒每天都被羅宣摁著打,羅宣顯然對這名小徒弟的武學天賦極度失望。
“來日若真有下山那天,”羅宣同情地說,“千萬不要隨便出手,否則你的小命,活不過三天。”
姜恒心道哪有這麼危險?還不是因為你太強。
“暗器練了麼?”羅宣又問。
姜恒點點頭,當著羅宣的面,演練甩手箭。這一招是羅宣教給他的,唯一的保命招數,既然拼劍拼不過高手,總得有一式絕殺。于是羅宣不厭其煩,讓他反反復復、日日月月年年地練同一招,目標很簡單,拈一把飛刀,脫手投擲,扔到五步、十步、二十步外的樹上標記點。
滄山桃林中,每一棵樹都繪好了靶,姜恒練這簡單的同一招,練了足足四年,在羅宣的指導下,動擲,靜擲,十把飛刀,已能中靶九刀。
羅宣則依舊還是不太放心。
這時,松華進了桃林。
“去殿里,”松華簡短地說,“有事。”
姜恒:“先生出關了麼?”
自打拜師后那天起,鬼先生便閉關足足四年,松華的“有事”,還能有什麼事?一定是鬼先生出來了!
其間姜恒問過羅宣,鬼先生在修什麼功法,羅宣也不知道,畢竟海閣內的秘密實在太多了,窮其一生,也無法完全了解海閣。
姜恒馬上收起飛刀,與羅宣前去大殿,然而到得大殿內,姜恒卻充滿了疑惑。
他們看見了一名素未謀面的青年。
那男人長發披散,頭頂插著一枚木簪,身著修身白袍,身前擺了一把琴。
男人面如凝玉,眉若黛云,看模樣不過而立之年,手指修長白皙,端坐于殿內主案后,隨手撥弄幾下琴弦,響起叮咚聲。
“姜恒長大了,”男人的聲音儒雅、清澈,眼里帶著笑意,“四年里學得如何?羅宣欺負你了不曾?”
姜恒:“你……你是誰?”
“該教的都教了。”羅宣上前一步,稍躬身,回頭朝姜恒,眼里帶著看傻子的神色。
“先生?!”姜恒已經徹底傻了,驚道,“可是先生不是,不是……”
“先生不是個老頭兒?”鬼先生忽而笑了起來,說,“先生確實是老頭兒,現在也是。”
“您……”姜恒說,“易容了嗎?”
鬼先生端詳姜恒,顯然覺得十分有趣,再看羅宣,揚眉。
羅宣點了點頭。
鬼先生便道:“明日便開始考校你功課,看看你學到了幾成。”
羅宣雖名義上是姜恒的師父,心里卻很清楚,真正收徒的人乃是鬼先生,而羅宣不過是負起了教導之責。
返老還童了?姜恒仍處于震撼之中,退出殿外時,還茫然看著羅宣。
羅宣卻一臉不樂意,說:“你那什麼眼神?”
姜恒說:“咱們門派里,有這功法麼?不就不老不死了?”
羅宣答道:“我不知道,我又不修這門功夫。你想學?”
返老還童,也即意味著,天下不知有多少怕老怕死之人,從此將改變一生。但姜恒細想之后,覺得也許要做到鬼先生這般,也不那麼容易。
“天命有常,”姜恒說,“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看還是不能強求。”
羅宣隨手摸了摸自己臂彎,答道:“是啊,想得到與天地同壽的仙力,就要當個跳脫紅塵的孤人。明天開始,先生要考校功課了,看你四年都學了什麼,你悠著點兒,別丟我的人。”
姜恒笑了起來,說:“不會的。”
這四年里,他已經將能學的都學了,雖然面朝浩瀚大海般的海閣藏書室,依舊生出望洋興嘆之心,但羅宣告訴他,師父說過,用海閣內的一分所學,可治一國,三分所學,可治天下。
若盡數學成呢?姜恒不禁問。
“不知道,”羅宣答道,“從來沒有人盡數學成。”
第33章 人皮面
翌日, 鬼先生端坐殿前,羅宣搬來一張案幾,放在殿內地上, 姜恒忐忑入座, 羅宣拿來硯、紙, 要為他磨墨。
“不作文章,”鬼先生淡淡道, “文章都是虛的,先生問,你答即可。”
姜恒收攝心神, 不免緊張, 點了點頭。羅宣正要離開, 鬼先生卻道:“你坐罷, 不必避開。”
姜恒深吸一口氣,只聽鬼先生撥了兩下琴,叮咚聲中, 問道:“當今天下五國,你覺得哪一國的國君,堪可扶持, 結束這大爭之世?”
姜恒萬萬沒想到,鬼先生竟是上來就問了這麼一個令他無法推托的問題。
“想清楚了。”鬼先生又朝姜恒一揚眉。
姜恒轉頭, 看羅宣,鬼先生又哭笑不得:“羅宣,你怎麼教徒弟的, 這等時候, 還要朝師父求助?”
羅宣眼神里卻帶著笑意,只是沒有分辯。
姜恒忙道:“不, 不是,先生,我只是習慣了……嗯。”
羅宣沒有生氣,反而認真道:“按你所想的答就行。”
殿內靜了一會兒,姜恒答道:“我覺得是鄭國。”
鬼先生點了點頭,看不出表情是贊許,抑或思考。
“代國武王剛愎自用,十三年前琴鳴天下,代國丞相公子勝死于大梁后,武王脾氣更為暴戾,難堪重任。”姜恒解釋道,“其四子或脾性沖動,或畏懼武王威權,唯唯諾諾,繼承者無人,與郢國相爭多年,雖得巴地,卻疏于治理,壓榨百姓,乃至國內怨聲載道。”
鬼先生撥弄一下琴弦,示意他繼續說。
接著,姜恒開始分析代國朝廷兵力,乃是武人朝廷,又細數代國以上數代,蜀人發家之史,緊接著話鋒一轉,沉聲道:“至于與其接壤的郢國,郢王自高自大,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