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十三歲了,少年身材快與宮中侍衛一般高,唇上長出了毛茸茸的胡須,聲音也變了不少。
“你喝,”姜恒穿著單衣,說,“出這許多汗,別熱著了。”
耿曙從城里買了一大塊冰回來,想給姜恒做冰鎮酸梅湯喝,奈何天實在太熱,回到宮里只剩一點點,都快化完了,還跑了一身汗。他一手搭在姜恒肩上,意識到實在太熱了,不能摟他,便下意識地把手放下來,落在他腰間。
接著,他又把手捋進他薄衣里,摸了摸他腰上的那道燙痕,仿佛這已成為了他的習慣。
“一個錢。”耿曙頗有點后悔,早知不買這塊冰。
姜恒笑道:“洛陽城里頭還賣冰?”
“宮里頭偷出去賣的。”耿曙早把宮中侍人、侍衛與宮女認了個全,只不想當面揭穿,那人自然也認得耿曙,據說王宮已快發不出月錢了,吃的也一天比一天少。
耿曙喝完了酸梅湯,定了定神,說:“我再去弄點兒。”
姜恒說:“別偷東西。”
耿曙說:“不偷他們也會偷。”
姜恒:“他們偷歸他們偷,咱們不能偷。”
耿曙成日拿姜恒沒辦法,只得說:“那我去看看,總可以吧。”
姜恒想了想,說:“我知道冰窖在哪兒,那里涼快,去坐著總是可以的,把衣服帶上,別反而著涼了。”
耿曙于是把單衣拿在手里,依舊打著赤膊,隨姜恒穿過長廊往前走。
“明天別去了罷,”姜恒說,“天子這幾天都不上朝了,太熱了。”
“嗯,”耿曙在這種事上倒是很聽姜恒的話,“全是老頭子,萬一熱暈了不是玩的。”
姜恒也沒想到,洛陽的夏天竟這麼難熬,但他們都是年輕人,多打井水洗澡就好了,晚上一來,總會涼快些。
只不知道天子……
路過兵庫時,姜恒忽然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姜恒:“?”
耿曙停下腳步,兩人懷疑地朝殿內看。
那是姬珣,姬珣似乎正在哭,又似在哀求。
“是王!”姜恒小聲道,“他來這里做什麼?”
兵庫較之主殿要涼快少許,乃是存放兵器的地方,陰涼通風。兩人馬上加快腳步,到門前往里看了一眼。
姜恒生怕姬珣有危險,正要進去,卻被耿曙拉住。
耿曙:“?”
姜恒:“???”
耿曙:“?????”
姜恒看見了極度難以解釋的一幕,但那場面卻極有震撼力,令他瞬間就傻了。
門虛掩著,內里是衣衫不整的姬珣,姬珣肌膚雪白,跪在地上,趙竭則披散頭發,半倚在榻前。
姜恒:“!!!”
耿曙:“……”
接著,趙竭揪著姬珣的頭發,讓他站起身,站在前面,姬珣發著抖,身后則是瘦削卻肌肉虬結、露出有力線條的趙竭。
趙竭背對兵庫外的二人,一手摟著姬珣的腰,把他拉向自己,野蠻地吸吮他的嘴唇。
姜恒:“……”
姜恒與耿曙還拉著手,兩人起初有點不解,聽著兵庫中傳來的聲音,姬珣仿佛極其痛苦,不斷求饒。
“輕點……”姬珣快哭了,“痛!輕點!”
趙竭卻沒有理會,強行扳著姬珣的頭,讓他轉向自己,封住他的唇,稍一用力,姬珣發出哀求之聲。
耿曙與姜恒略張著嘴,耿曙最先回過神來,一拉姜恒,讓他走。
“他們在做什麼?”姜恒做了個口型。
耿曙沒有解釋,臉上現出茫然而復雜的表情,似乎隱隱約約,察覺了什麼,他拉著姜恒越過花叢,發出一點聲響。
趙竭停下動作,回頭一瞥,推開姬珣,把他推到榻上,再轉身,大剌剌地走出兵庫。
空無一人。
趙竭環顧四周,復又進去,關好庫門,上鎖,咔噠聲響。
姜恒目瞪口呆,看著耿曙,兩人藏身花叢后,耿曙看了眼姜恒,復又馬上轉開目光。
“他把他那棍兒……”姜恒說。
耿曙:“嗯……他們……他們……”
姜恒說:“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趙將軍的……的棍兒好嚇人!”
姬珣的哀求聲似乎帶著少許痛苦與掙扎,姜恒旋即問:“他怎麼對王這樣?!”
耿曙說:“我不知道,別問我啊。”
兩人面面相覷,耿曙忽又問:“他看見咱們了麼?應當沒有。”
姜恒第一個念頭就是:趙竭在對天子用什麼刑,可這是什麼刑罰?他怎麼能做這等事?!
“別問,”耿曙說,“什麼都別提,就當什麼也沒看見,別提起。”
姜恒說:“王他……一定很難過……”
“別提!”耿曙重申道,“懂麼?什麼都別說!”
姜恒只得點頭,兩人輕手輕腳,進了冰窖,頓時涼快下來不少。
耿曙穿上單衣,吁了口氣,枕著手臂,在冰窟躺下。姜恒腦子里還全是那一幕,奇怪地看耿曙。
耿曙說:“我睡會兒,困了。”
姜恒便也在他身邊躺下,打了個呵欠,這個天氣,在清涼的冰窖里睡個午覺,才是最舒服的。
但很快,侍衛們找到了他倆。
第18章 太史官
炎炎夏日午后,姬珣的雙眼帶著明顯紅腫,姜恒不知所措,看看他,又看依舊坐在一旁的趙竭。他總是在那里,藏身陰影之中,只要姬珣在的地方,他就一定在。
趙竭一定知道了……姜恒有點害怕,他會像史書上所言,殺了自己滅口嗎?但耿曙不會讓他這麼做,只是這麼一來,他們的新家就沒了,又要恢復四處流浪的生活。
可天子被凌虐,他要怎麼辦?讓諸侯們來救他?有誰會來?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姬珣時時帶有的、眼中那些微傷感與無助的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