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對裴然死纏爛打時,裴然就一直是這樣,不冷不淡,自己不論再努力都得不到回應。
羅青山當然內疚,也心虛,所以才要強裝著把錯塞給別人,仿佛這樣他身上的責任就會變少。
“裴然,”羅青山又一次忍不住問,“你喜歡過我嗎?”
醫院恢復靜謐,只聽得見頭頂的鐘表滴滴答答地響。
羅青山低頭自嘲地笑,剛想說“算了”。
“喜歡過。”裴然說。
前段時間,裴然曾經在一個深夜思考過這個問題。直到快睡著,他才想起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萌發出類似心動的情緒的。
高中時,裴然因為一個電腦機房的搜索記錄被同學發現了性向,班里有幾個男學生無法接受,以至于他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校園暴力。
課本被撕,課間小憩時校服被剪破,文具被丟,甚至在他后背寫壞話。
然后羅青山跟他告白,緊跟著,他的課桌里會出現新課本、新校服、新文具。
他就是從那時候才開始注意羅青山的。
醫生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打斷了兩人間的沉默。醫生拿著水杯經過,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太明白患者為什麼大半夜還在醫院里逗留。
攥著的手機響了一聲,裴然低頭去看。
【嚴準:裴老師】
上面正在輸入半天,然后跳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嚴準:林許煥好吵】
裴然關上手機,回歸正題:“你知道的,這件事鬧不大。如果可以,我們還是希望可以和解,條件你提,我會把你從黑名單拖出來,有什麼要求直接發給我就好。”
裴然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早點回去休息。
”
羅青山默不作聲地咬著牙。
見面到現在,裴然沒問過他一句疼不疼,難不難受。
裴然走了兩步,聽見身后的人問:“裴然,我們真的一點可能都沒了?”
裴然停住腳步,回過頭,很認真地回答:“是的,再見。”
回到一樓,裴然走出電梯,嚴準身邊正站著一對中年男女。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一旁的林許煥拉了過去。
“然寶貝,你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先別過去,那邊僵著呢。”林許煥湊近他,小聲道,“他爸媽。”
男人一臉嚴峻地在跟醫生說話,女人則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嚴準坐在他們面前,散漫地玩手機。
消息剛發出去,不遠處就傳來一聲響。嚴準一抬頭,跟裴然對上了視線。
嚴父正好跟醫生談完,道了別,嚴母忙去扶自己兒子,嚴準躲過她的手:“媽,我自己能走。”
嚴母一頓,點頭:“好,好,那你小心一點。”
一家三人走過來時,林許煥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或許是幾年前嚴父說的話太霸氣,又或許嚴父本身的形象就比較嚴肅正直,導致他對這位一直有種莫名的敬畏感。
嚴父在他們面前停下,場面陷入一瞬的沉默。
半晌,嚴父道:“辛苦你們大半夜跑這一趟。”
短短一句話,活像干部下基層。
“不辛苦,都是朋友,應該的。”教練說。
嚴父頷首,轉身離去。
嚴準走到裴然面前,停下了腳步。
他們距離很近,嚴準說:“我跟他們打招呼了,你一會坐他們的車回去。”
裴然應好。
嚴準仍舊站著,他壓低聲音,叫了一聲“裴老師”。
裴然說:“嗯?”
嚴準垂著眼:“你送我的按摩儀,我不小心弄壞了。
”
“我知道。”
“我很喜歡。”嚴準說,“本來想藏著。”
“你還會有的,明天就會有。”裴然抬手,屈起食指,很輕地碰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紗布,“今晚好好睡覺,別壓著手。”
第30章
回去的車上一路沉默。
嚴母坐在副駕駛上,先是看了眼繃著臉的丈夫,再回頭去看自己兒子。
嚴準神情放松,懶懶地靠在車上,垂眸看著手機。
“小準,車上少玩手機,容易暈。”嚴母溫柔地提醒。
嚴父冷哼一聲:“他要聽你的話,也不會讓你大半夜跑來醫院跟民警要人了。”
聲音是真冷,臉色也是真臭。
他從后視鏡掃了嚴準一眼:“也就你媽肯管你。”
嚴準道:“你不也來了麼。”
嚴父梗了一下,半晌才道:“我是送她過來,不是來看你。”
習慣了對方的嘴硬心軟,嚴準點頭說是,不跟他辯。
嚴母捏著手中的包包,問:“小準,剛剛那幾個男生,是你打游戲時的朋友吧?”
嚴準淡淡地“嗯”了一聲。
嚴母道:“剛才跟你說話的那位呢,是新隊員嗎?”
“他不是。”嚴準說。
嚴母點點頭,又說:“別人大晚上的為了你跑這一趟,下次要記得感謝人家。”
嚴準應好。
“所以,今晚為什麼跟別人打架?”嚴父沉默良久,才問,“被欺負了?”
“沒。”嚴準說,“我欺負別人。”
嚴父皺著眉從后視鏡里瞪了他一眼,不再跟他繞圈圈,直接問:“那人弄壞你什麼東西了?至于要鬧到動手?”
嚴準看向窗外,說:“至于。”
“行了,事情都結束了,你別再對兒子板著臉了。”嚴母回頭說,“小準,是很貴重的東西嗎?媽讓人再給你買一份回來。”
攥著的手機輕輕震了一下,嚴準垂下眼去。
【裴然:我到寢室了,你到家了嗎?注意傷口,別碰到水。】
嚴準敲著手機:“不用。”
回了家,嚴準徑直回了房間。
嚴父不是啰嗦的人,車上說幾句這事也就過了,他洗完澡回到房間,見自己妻子坐在床頭,滿臉心事地盯著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