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警官。”佟漱干巴巴地開口道。
霍雀沖他點了下頭算是回應,抱著胳膊不知道在看什麼。佟漱干站了幾秒鐘,大腦還沒完全清醒。他想了想,問說:“你在干什麼……”
“看熱鬧。”霍雀答說。
稍許,對面的廂房里摔出一個花瓶,驚天動地的。佟漱這才發現謝哥也站在不遠處的廊下,身著孝衣。眼看那花瓶被丟出門外摔碎,謝哥臉色僵硬。門內又躥出一個穿長裙的女人,抓著自己的頭發“啊啊啊”叫了兩嗓子,謝哥似乎想上前,韓仕英掃了眼那花瓶,氣勢洶洶地邊伸手掏包邊朝他走去,“我賠你,能刷卡——”
“韓仕英!”
韓仕英還沒說完,張宗終黑著臉也從廂房里快步走出來,他看著比韓仕英還生氣,同時,佟漱身旁的霍雀噗嗤笑了。佟漱瞄了眼抱著胳膊“看熱鬧”的霍雀,毛骨悚然。
他收回視線,驀地,霍雀輕聲道:“他說你不在場。”
佟漱一個激靈,再次轉頭看霍雀。霍雀仍然抱著胳膊,恢復了面無表情的冷臉。半晌,她才再次開口道:“那里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證人,死無對證。”
佟漱蹙眉,霍雀嘖了聲,“至于他嘛……我得回去復習一下辦公室里的特殊危機應對管理條例。”她忽然伸手拍了拍佟漱的肩膀,“恐怕你們最近要聚少離多了。”
佟漱接不上話來,他干站了會兒,在他倆交談的過程中,張宗終和韓仕英又殺回對面廂房里,兄妹倆講什麼沒聽見,總之又是一陣噼里啪啦聲。佟漱嘆了口氣,問說:“他真死了?”
“嗯,”霍雀點頭,“尸體已經被當地檢查所拉走了。
”
“這麼快……”佟漱自言自語了句,還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他腦袋里又開始亂糟糟,老白死了?老白死了?老白死了是不是神機就沒了,完了,張宗終失業了——
“不能讓他砸東西了,賠不起……”佟漱繼續自言自語,要往對面走。霍雀攔了下,慢吞吞地說:“韓仕英砸的,她賠得起。”
佟漱呆呆地“哦”了聲,韓雀低頭看了眼腕表,低聲道:“七點了。”
“七點?”佟漱接了句,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問題。剛要開口,霍雀“哦”了聲,提醒說:“你睡了一天一夜。他們昨天已經吵了一整天了,不過昨天韓仕英還沒開始砸東西。”
佟漱微訝,他是知道自己睡了挺久,但沒想到能這麼離譜,感覺怪怪的。
半分鐘后,謝哥臉色徹底掛不住了,走到對面廂房里出聲道:“各位,小張,韓掌柜,我們八點就要起靈下葬了——”他說著回身關門,霍雀順勢倚在了窗戶上,把抱著胳膊的兩手放了下來。佟漱不由看她,霍雀默不作聲地也盯著他看了片刻,輕聲道:“謝謝。”
她這聲道謝搞得佟漱莫名其妙,可惜沒來得及追問,霍雀說完便也往對面走,大抵是控制戰場去。佟漱蹙眉,轉身回了客房。他大概洗漱了下,還換了身干凈的衣服,老白身死可并不意味著一切結束了,但總歸是階段性勝利,值得慶祝。
又過了幾分鐘,張宗終開門進來。佟漱剛換好衣服坐下,見狀便說:“你到底砸人家東西了沒有啊?”
“我砸人家東西干什麼?”張宗終一愣,黑著臉說,“謝哥已經夠給面子、沒往派出所打電話把我們都抓了。
”
“警察不就在外面嗎?”佟漱接說。
兩人對望一眼,總算是都笑了笑。笑罷張宗終嘆了口氣,坐在佟漱身旁。佟漱最怕他嘆氣,忙說:“又嘆什麼氣啊?”
“謝家人不同意。”張宗終蹙著眉道。
佟漱莫名其妙,“不同意什麼?”
張宗終答說:“不同意下葬的時候把你裝在棺材里做法。”
“能同意才怪啊!”佟漱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看看他家,童童丟了都不影響哭靈,你把我裝進棺材里,讓他家老爺子裝哪兒啊!”
張宗終不答,又嘆了口氣。佟漱明白了,原來他一開始同意過來就是想用找到孩子來交換裝棺材這事。佟漱心情復雜,揉了揉張宗終的頭發,輕聲說:“不同意就算了,再想辦法嘛,你總是有辦法的。”
張宗終嗯了聲,半晌才說:“你醒的正好。我們打算走了,韓仕英和霍雀要先去鎮上支隊一趟,我把你送回家,然后還要再去她們單位配合工作。”邊說他摸出一樣東西,放在佟漱手上,“花錢和玉瑗被霍雀收走了。這個——”
佟漱低頭仔細一看,結結實實一愣。死玉耳墜,他想起來了,當時兜里那個發燙的東西應該就是這玩意兒。此時玉塊兒仍是死氣沉沉的暗淡顏色,那條鮮紅的血沁卻不知何時回來了!
“紅姐兒……”佟漱微訝,不由低聲道。
張宗終搖頭,“我讓韓仕英也確認過,這里面絕對沒有駐靈了。”他眼神復雜,安靜須臾又道,“留個紀念吧。”
佟漱五味雜陳,思考過后仍是把玉耳墜揣進了口袋里。
八點,眾人動身回市里。他們離開時恰好和謝家起靈下葬的隊伍擦肩而過,佟漱坐在車里忍不住回頭。
童童兩手抱著謝家老爺子的靈位走在棺材前頭,眼中既有些木訥、也有些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