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漱嘆了口氣,莫名其妙的,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第248章 家長里短
謝家大院為亡靈點起長明的燈火,只可惜客房里并沒有人守望著他們,因而也就一片漆黑。張宗終的腦子里亂糟糟一片,謝家的哭靈聲并沒有停止,幽幽地傳進耳畔。無可否認,在推開門的同一時刻,他的右眼皮飛快地跳了下,往常這不算是什麼大事不妙的信號,但在此時卻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他下意識地想要退出去,卻感到背后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猛推了把,踉蹌著絆進了屋里。客房里沒有開燈,挨墻放著把古樸的圈椅。他一頭栽進屋里,那門倏地被無形之力甩上,屋里比外頭空調打開的靈堂還冷,張宗終先從微弱的光線中看見了一把手槍,他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正是他進謝家門前特意取下來放進副駕駛手套箱中的那把,自己的槍。
他沒有動,立定在黑暗中;坐在圈椅上的人因此也沒有動,只有黑洞洞的槍管對著他。緊接著拿槍的人動作熟練的上膛,咔嗒一聲。稍許,張宗終不禁笑了一聲,輕聲道:“又見面了,小叔。”
“是呀,”白相瓏口氣輕松,仿佛兩人不過是在進行一場家長里短的閑談。“果然又見面了。”
一點點微弱的光線,能讓人看見白相瓏眼眶中那只義眼折射出幽淡的綠光。裝在他臉上詭異得合適,渾然天成。張宗終一動不動,嘴上卻不客氣道:“這些天藏在哪兒?床底下嗎——”
白相瓏聳聳肩,挑眉道:“只要我想,想在哪兒就在哪兒唄。
”
“畢竟你溜門撬鎖的技術越來越嫻熟了。”張宗終冷聲接說。
他的話逗笑了白相瓏,張宗終能聽見他輕輕笑了兩聲,就像剛才的自己一樣。笑完了,白相瓏驀地一本正經道:“是呀,每每總是軀殼被攔住。”他鄭重地嘆了口氣,槍穩穩地指著張宗終,另一手卻擺了下,“坐。”
張宗終沒有猶豫,真的在床沿上坐了下來。隔著薄薄的黑暗,張宗終微微壓著眼睛,暗自祈禱佟漱留在靈堂里沒有亂跑。老實說他真的不清楚事已至此、老白會不會瘋到敢在謝家開槍殺人。
半晌,白相瓏先開口道:“其實我也好久沒見過你了。你跟思思思禮、還有田田不一樣,那些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嘖了聲,“感覺你像是突然就長大了。”
他的這番話,在張宗終的心里沒有引起任何波瀾。他無比清楚自己小時候見過白相瓏的次數屈指可數,如果不是走到今天這樣,以老白的性格,大抵也從不會記得自己。
“小叔,”張宗終突然主動開口,沉聲道,“思思,思禮……田田,你有曾令鬼上身,影響他們的心智和判斷過嗎?”
白相瓏答非所問道:“有時候我真希望不是他們三個,而是你和你的弟弟妹妹們。說來今年我還見過你妹妹一次呢,她很有意思,就像我妹妹——”
“你的八字是小阿姨告訴我的。”張宗終打斷他道。
白相瓏仍是沒什麼反應,自說自話道:“我想也是,除了小環還能有誰呢?”
張宗終的手放在身側,老白拿槍的姿勢、上膛的動作都顯示出他絕對是會用槍的。
這個房間里沒有任何能緩沖或是轉移他注意力的東西。他感覺自己格外冷靜,冷靜之于甚至有點想笑,老白——這個術法宗師級別的人物竟然是靠一把槍控制住了自己。
仿佛能聽見他心中所想一般,白相瓏再次開口道:“我知道你家拿你當掌柜的撫養,自小就封了竅上不了僮。這事是怪麻煩的,不然我也不會拿你的槍了。我很討厭這種戾氣重的東西的,不過還是感謝這個世界上有槍。”
說罷,屋里陡然安靜。陰冷感比手槍更迫,刺激得張宗終手指微微僵硬。他在心中默默地數秒,一分鐘過去了——他脫口而出道:“你要干什麼。”
“猜一猜嘛,”白相瓏輕松道,“我去過的那些重要的地方,你和你的小朋友都去過了;我的想法,你也知道了。挺有意思的,那時候我可沒想到你的小朋友能引發后面那一連串事情。”
他突然提及佟漱,張宗終的心登時跌落谷底。假如老白從頭到尾都沒把佟漱放在眼里,也許今天至少他倆還有個人能有一線生機。張宗終繼續在心里默默數秒,白相瓏卻突然起身道:“換個地方吧。我倒是確實認識謝家的老爺子,被老人家看見了也不太好。”
通往靜照崖的山路似乎比回來時更難走一些,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老白手里那把槍的槍管始終貼在張宗終背上。他的心反而越走越平靜,最好再走快些,遠些,最好讓佟漱根本找不到他倆在哪兒。
山路一片漆黑,白相瓏也并不打光。今晚是個還算亮堂的圓月,此時風卷云過勉強能看清四周。
山林間呼嘯的風中夾雜著古怪的嗚咽,那并不是謝家的哭靈、而是陣陣控訴似的輕泣。可樹蔭下沒有那些本該出現的鬼影,天地間像是只剩下他們兩個,腳下便是不歸的黃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