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睡前張宗終講過的那個“偷子娘娘”的故事。在此刻,佟漱的心驟然懸到了嗓子眼,恐懼油然而生。他騰地掐了自己胳膊一把,下一刻,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童童——”
佟漱倏地咬住舌尖,是張宗終的聲音沒錯,口氣不算親昵,但就是莫名地令自己心里一陣發麻一陣緊。只要穿過密林回到他身邊,一切就都是安全的。他的心里這麼想著,朝著呼喚聲尋過去的腳卻猛地一頓。
佟漱僵在原地,進退維谷。那一聲聲“童童”焦急地找尋著他——張宗終的聲音,天知道佟漱有多想趕緊回答。他僵持須臾,催促著腳挪動,卻是徹底轉了個身,同那聲呼喊背道而馳。
落葉與枯枝的脆響隨著腳步加快也密了起來,愈發急躁的“童童”好似也離得近了,就在背后不遠處。佟漱不敢回頭,咬牙跑了起來。一跑,他頭皮發麻,四面八方仿佛都響起了聲音,到處都回蕩著“童童”,“童童”——
游游蕩蕩、從四面八方傳來,分明是最熟悉的聲音,卻夾雜著說不出的誘惑與古怪。
“靠!”佟漱罵了一句,忍不住想大喊一聲張宗終的名字,又強咽了回去。他滿身冷汗,事情很不對勁、到處都不對勁,不對,到底是從哪里開始不對勁的!
到底是從哪里開始不對勁的!
腦子轉得飛快,一不留神,佟漱結結實實摔了跤,下牙槽差點沒咬斷舌頭。他嘴里下巴一陣劇痛,險些眼冒金星,那聲正在找尋著自己的“童童”倏地在背后凝成一線、越來越近。
佟漱拼命想爬起來,驀地,旁邊的高草叢中伸出了只雪白的小手,一把攥住了佟漱的手腕!
“我操!”佟漱上半身彈起來,輕易甩開了那只小手。仔細看那小手指縫間布滿污漬,他嚇得頭皮發麻,那小手契而不舍,這次整個胳膊從草窩里探出來,猛地抓住他手腕一拉。
猝不及防,整個人都半摔半撞進草窩子中,佟漱的臉前有張雪白的小臉。小臉的黑眼睛中含著淚水,他就和那張小臉兒大眼瞪小眼幾秒鐘,佟漱猛地抖了下,下意識道:“童——”
“噓!”那孩子反應奇快地一把捂住他嘴,用氣音尖尖地說,“不可以!”
好家伙,得來全不費功夫。佟漱大驚,手忙腳亂地和童童一起爬進草窩子,用干草擋嚴實了。狹小的草窩子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也用氣音匆忙道:“你怎麼在這兒,你叔叔都急瘋了!”
一片漆黑中靜悄悄的,童童不回答,半晌,小小的抽泣斷斷續續在耳邊響起。佟漱一愣,是不是太兇嚇到人家了?他頓時頭大:張宗終平時都是怎麼哄自己來著?
佟漱頭大無比,剛要開口,童童輕聲道:“哥哥,你是鬼嗎?”
第246章 掙脫
“啊?”佟漱更驚了,“我是鬼?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我不是啊?”
童童不回答,佟漱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忙從口袋里摸出來,手伸進衣兜里他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眼前另有要事無暇顧及。他捂著屏幕把亮度調到最低,讓草窩子里的小孩能看清自己,“你怎麼在這兒?”
屏幕上,時間仍是夜里三點。
童童縮在干草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半晌才說:“二叔二嬸怎麼不來找我?”
佟漱一愣,趕忙道:“在找了在找了,他們這不是讓我來找你了——”
童童不答,撅著嘴一副又倔強又委屈的模樣。佟漱拿手背擦了擦他眼淚,童童小聲道:“那二叔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嗎?”
佟漱又是一愣,腦子里把事情重新過了遍,反應過來,立刻也小聲道:“他相信的,他跟我們說你、你床頭——你是害怕那個坐在你床頭的男的才跑出來的,對不對?”
童童猛地點了點頭,“一個,一個奇怪的舅舅,他的眼——”正說著,兩人突然聽到草窩子外面喊道:“童童!”
一大一小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定在原地。童童瞪大眼睛,那喊聲離得極近,仿佛就在草窩子外面,下一秒鐘,張宗終的聲音繼續喊道:“佟漱!”
緊接著一只手倏地伸進草窩子,一把把佟漱拽了出來!佟漱猝不及防嗷嗷叫了一嗓子、草窩子里的童童也嚇得尖叫起來,頓時驚叫聲劃破密林寧靜,他滿頭干草地被拽出草窩,佟漱兩手扒拉著,“我操!”
“佟漱——”
他心里猛地跳了下,睜開眼睛,攥著自己的人分明就是張宗終沒錯。佟漱的驚叫聲卡在嗓子里,定睛把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沒錯,是張宗終沒錯,從頭到尾一絲不茍——
佟漱狂喘了幾口氣,一把扯下張宗終的手往后倒退了半步。他把手往草窩子里摸索,摸到了瑟瑟發抖的童童的頭頂。佟漱的手和聲音也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抖,他輕聲道:“孩子,你捂一下耳朵……”
草窩子里窸窸窣窣,張宗終的眼神在黑暗中愈發奇怪,佟漱不由地伸手、勾了一下自己脖子里的黑繩。
他用手勾緊了,感到那根細而有韌性的繩子微微勒著脖子,“我問你,我們第一次做的時候用了幾個安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