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這麼說佟漱就明白了,一來傳統的喪事、尤其是在市里,現在還真是可遇不可求;二來他們能幫忙找到孩子,主人家應該不會拒絕他們在白事上做什麼。佟漱抿了下嘴,默默進屋收拾東西去了。說來張宗終的東西大部分都還是在書房里收著,他只是會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自覺地進到臥室睡。眼下他也是默默跟進來,佟漱疊著衣服,心里突然生出種古怪的期待和感慨,“希望明年春天的時候能單純為了出去玩收拾一次東西。”
張宗終很認真地點頭應說:“會的。”
佟漱早算不太清楚張宗終有多久沒好好休息過了,干脆自己開車、也能讓他稍微睡會兒。從設置好的導航來看目的地不算太遠,還沒出省,名字挺好聽的——靜照崖謝家村——就是后面那個村名普普通通。
路上暖風開得很足,張宗終沒怎麼說話,頭倚著靠背、睡一小會兒就會驚醒。進山以后路不太好開,他干脆不睡了,這才開始不時跟佟漱搭幾句話。路一顛簸,車里不時傳來些瓶瓶罐罐碰撞起來的脆響。雖說根本也看不見,佟漱還是從后視鏡瞄了眼,隨口道:“不會碰碎吧?”
張宗終搖頭,把窗戶開了條小縫。
臨近夜里十二點,兩人終于趕到了事主家里。這個謝家村跟佟漱想象中不太一樣,院落分部很散,也沒看見哪里有靜照崖的“崖”。車停下的小院相當漂亮,門前有面不大的池塘,碧綠的水中幾片浮葉。池塘旁放著長桌禪凳,長桌上的瓷瓶里插著支在夜晚微合的蓮花。
青瓦下,油潤古樸的兩開木門不算氣派,素雅而內斂,門旁掛著兩盞竹編白燈籠,里面點的火芯子只把白紙染成橙色,配上門旁的八角窗內透出的暖光,毫無陰森之感,反而稍微驅散了些趕路的疲憊。
佟漱透過車窗悄悄觀察了下謝家的房子,不禁輕聲道:“好漂亮啊,看著就好貴。”
張宗終不置可否,兩人剛下車,木門里迎出來一個滿面疲憊的男人。麻布孝帽孝衣孝鞋,看上去三十多歲,眼角還掛著白撲撲的淚痕。張宗終話也不多,邊跟他握手邊喊了聲“謝哥”,說不上來是親近還是客套。這人沒問佟漱怎麼稱呼,只是強笑著沖他點點頭,佟漱不免尷尬,謝哥把兩人往里引,說道:“家里這個情況也沒法招待你們,見諒。”
佟漱跟在最后面,真的進屋了,他才發現屋里比外面還要冷,好像是開著中央空調的。他不由把臉埋在領子里,走到中堂終于明白了為什麼,中堂內赫然一口巨大的實木棺材,棺蓋敞著——
難怪要開空調,不用水晶冰棺就這麼放在屋里,就是大冬天的也有尸體腐爛的可能。佟漱頭皮發麻,不敢往棺材的方向看。倒是張宗終接過了謝哥遞來的黃紙,在長明的酥油燈里引燃了投進火盆,輕聲道:“老先生,走好。”
第244章 哭靈
畢竟是孩子丟了,這種事不好耽擱,何況小孩只有六歲。謝哥直接把兩人領到了孩子的房間里,張宗終眼神示意佟漱進去先看看,自己在門外和主人家聊了幾句。
謝家的院子是標準的三進,敞亮考究,這孩子的房間是正房的耳室,一正一側都有房門,只是不太像小孩的房間。
佟漱聽了幾句他倆說話,沒成想這孩子小名也叫童童。他其實看不出房間里有什麼所以然來,只是聽著張宗終左一個童童右一個童童莫名有點臉熱。
臨到最后,佟漱意外聽見了童童并不是謝哥的小孩子,謝哥其實是謝家老二,童童是他大哥的小孩。他大哥大嫂幾年前意外去世了,童童一直是謝哥謝嫂和他家老爺子拉扯長大的。奇怪的是,謝哥反復強調著后天就要出殯了,張宗終暗暗皺眉,但也沒多說什麼。后來謝哥給了他一把鑰匙,忙自家的白事去了,張宗終這才走進來,輕聲問說:“有什麼發現嗎?”
佟漱想了想,試探道:“這個算嗎?”他走到房間的后門前,把插銷拉開,將門推出一條小縫,“這個門看著不太安全,就這麼一個小插銷,不過只能從里面開。”
從耳房的正門出去是他家老爺子、也就是棺材里躺著那位的房間。張宗終和謝哥談話時佟漱打開插銷往外看了眼,門外是第三進院和罩房,可能因為這個才沒裝大鎖。張宗終沒說什麼,一手搭在插銷上探身往門外看,佟漱站在旁邊順口道:“謝哥一直說后天就出殯了是什麼意思啊?”
“童童是長孫,”張宗終把門重新插上,“長孫不在沒人抱牌位,怎麼出殯?”
佟漱目瞪口呆,“不是,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孩子都丟了,還在想這個?”
張宗終不置可否,半晌才又道:“上午他們就發現孩子半天沒影子了,下午才想起來去找。真不知道究竟是忙忘了還是心大。”
佟漱一時無言,看著張宗終在屋里的窗框和門框上撒了一層極細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