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漱猛抽了口氣,眼前一黑。思緒再度抽離,他戀戀不舍抓住思緒的尾巴,一眨眼、徹底失去意識。
再睜開眼時,佟漱發覺自己穩穩當當地坐在地上,身子好像都沒歪。張宗終坐在身前,眼睛一眨不眨的。佟漱愣愣地也看了會兒他,半晌,才開口說:“那個生辰八字是老白的,對吧?”
張宗終出了口氣,慢慢點頭。他沖他笑笑,“沒別的跟我說了?”
佟漱呆呆地搖搖頭,張宗終又出了口氣,低頭道:“好絕情。”
佟漱心里反而也松了口氣,小聲說:“幸好不是你的,不然有什麼意義有什麼區別。”
好半天,張宗終抬頭看他,突然磕磕絆絆道:“其實也、一樣……回家再說吧……”
佟漱沒太明白,但他眼下真的沒心力再去考慮。他想了想,半仰起頭看頭頂的菩薩像。整個墓園年久失修,倒是這尊石像仍然潔白無瑕,溫柔地垂著眼,仿佛與他對望了一瞬間。于是在這一瞬間,佟漱情不自禁地虔誠、默念。菩薩,倘若你真實存在,希望你能聽到我的祈禱:我想活到一百歲了,和他一起。
這樣的話他對著張宗終講不出來,但卻能發心輕易地說給神明聽。佟漱仰著頭,最終只是慢吞吞地說:“好呀你,敢在菩薩眼皮子底下騙人。”
說罷他正過頭,剛正過有道陰影便覆蓋了眼底。佟漱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張宗終親了他一下,輕聲道:“菩薩會原諒我的。”
第241章 蹊蹺
回去路上,佟漱撐不住的眼皮終于能闔上了。身體仍是不太舒服,但難以忍受的沉重感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是腦袋里暈成一灘漿糊。
奇怪的是佟漱幾乎沒怎麼睡著,快到家時天已經亮了,清晨的暖陽金燦燦落在臉頰上,他感覺張宗終把自己抱了起來,直到真的進門渾渾噩噩的心才徹底安寧落下。張宗終把他放在沙發上,窗簾沒拉,陽光仍舊把他包裹起來。他拿了個毯子給佟漱蓋上,這才輕聲說:“在沙發上睡好不好,讓陽光能照到你。”
佟漱迷迷糊糊地“嗯”了聲,腦袋歪在沙發靠背上睡暈過去。
身旁,張宗終長松了口氣。那口氣吐出去,像是支撐著身體的力氣也被抽離了。他知道自己該抓緊時間也休息會兒,可不知為何、如同有預感般,他只是睜著眼睛坐在沙發上。
幾分鐘后,手機響了。
張宗終起身走到陽臺,看也不看接通。對面立刻便說:“哥,我剛才出了個外勤。”
韓仕英說話的口氣很平靜,卻好似比平時少了些笑意,她繼續道:“一橫街附近有群眾舉報,你知道一橫街在哪兒吧? 東明電器廠內半夜有個女的一直大喊大叫,快天明的時候我和小霍姐正好在附近。”
張宗終不答,韓仕英便自言自語,“……滿地都是紙錢。我點了一張,天吶,紙錢哎,紙做的,火竟然點不著。地上還有具尸體,腦袋都摔碎了。幸好我還能認出來那是誰。你猜是誰?”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韓仕英深吸了口氣,說道:“哥,我希望他的死跟你沒關系。”
電話那邊繼續沉默,有一瞬間韓仕英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在聽。兩邊都不講話后,她聽到了張宗終的呼吸聲,就跟上不來氣似的,很是沉重。
韓仕英咬了下下嘴唇,脫口而出道:“哥,我真的沒想到我有一天會跟你說這種話。放手吧哥,你要等把自己和小佟哥都折騰死了才意識到死不是終結,但人死也不能復生嗎?”
“我,我跟一些長輩,打聽了點老白的事。張宗終,張宗終你不奇怪嗎?為什麼家里沒一個人去管老白的事,因為他出籍了、就任他在外面胡作非為?”
“他知道佟漱身上的事。”
韓仕英說到半截的話被打斷,她眨了眨眼,一下子有點沒明白張宗終的意思。她腦子里亂糟糟的,分不清是懊惱還是煩躁,所幸張宗終也沒有讓她自己分析的意思,而是慢慢道:“近來,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些事。這件事讓我覺得……很恐怖、很不安。仕英,你比我更了解家里。家里放著老白在外面不管,會去管外人的事嗎?他們為什麼不管老白,你當時……為什麼沒有管佟漱,我覺得是同一個理由。你不覺得很恐怖嗎?”
韓仕英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佟漱家樓下說的那些話,頓時哽住。張宗終嘆了口氣,突兀道:“我們可能躲不掉老白了。”
不等韓仕英再開口,張宗終又說:“我還有件事情拜托你,關于常縣。”
韓仕英愣了下,下意識地問說:“當時在常縣的人是你們?”
“嗯,”張宗終答說,“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下地下室里的那具尸體究竟是怎麼死的。”
“不用查,”韓仕英立刻道,“是被勒死的。”
“也是,你們應該早就查過了。”說著,張宗終出了口氣。韓仕英分辨不出來這究竟是如釋重負還是別的什麼,她不由跟著也嘆了口氣,另起話題,“對了,我在電器廠里撿了個東西,給你郵寄到家里了,應該今天就能到。
”
張宗終大致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后只是說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