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漱抓著張宗終的手指,此刻他無暇顧及白思禮,拼命試圖找回理智。他的身體沉得像是壓上了千鈞之力,胸膛起伏也變得困難。本來抓著張宗終的手指開始發軟,張宗終立刻察覺到他的異常,騰地把他轉過來面沖自己,“佟漱——”
對面,白思禮好似只是定定地看著白思思。兄妹倆眼中再無旁人,白思思詭譎地突然安靜,張著嘴盯著白思禮,一動不動。接著,又是一聲悠揚的口哨,冤魂們再次轉身,閃著精光的眼睛滴溜溜看向南樓上的三個人。可白思禮的嘴并沒有動,那聲口哨根本不是他吹出來的!
張宗終頓時屏住呼吸,白思思的嘴里發出些似哭似笑的哼哼聲,她支起腿跪在地上,“哥哥……”
“思思,”黑夜中白思禮的聲音輕柔無比,但還是清晰地傳來對面。他笑了笑,從頭到尾沒看張宗終和佟漱一眼,“思思,我們已經沒法再回頭了。”
白思思好像察覺到什麼,手扒著欄桿抖如篩糠,“哥哥,布條沒了,布條沒了……”
南樓上所有人都好似被空氣壓頂,動彈不得,只有白思禮神態輕松地沖白思思笑,他動作輕巧地翻過欄桿,只用一只手虛抓著扶手。與此同時,佟漱眼前花得厲害,不由腿一軟。張宗終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攬過佟漱。佟漱碰著他的身體,感覺到他渾身上下也同樣繃緊了——
“思思,”白思禮只沖白思思笑,“選哥哥,還是選小叔。”
白思思仿佛被按下了暫停,張大嘴看向白思禮的方向。張宗終攬著佟漱、太陽穴一個勁兒突突直跳,他的呼吸聲好似比佟漱還大,吼道:“白思禮——”
“小叔。
”
他的吼聲并沒有蓋過白思思輕飄飄的兩個字,白思禮如釋重負,松開抓著欄桿的那只手,“好姑娘。”
伴隨著白思思破音的尖叫,白思禮的身體輕飄飄像是羽毛恍恍墜下地面,刺耳尖叫中是重物落地的撲通。白思思眼眶充血、聲音尖得像被人卡著喉嚨,“哥!哥!啊——”
所有人的大腦都一片空白,佟漱的思緒攪作一團,他好像看見白思禮跳下去了,也好像沒有,只是感到自己無法呼吸,身體沉得無法再站住。他滑到地上半跪半坐,張宗終呼吸一滯不敢使勁兒拽他,跟著也跪到地上,“佟漱!”
然后,又是一聲口哨響起。圓月從云層內完全現身,敞開著木門的屋里慢悠悠地走出一個身影。佟漱已無暇再聚焦視線看過去,但他知道張宗終抓著他的手腕頓時攥緊——
“嗨,”那個人慢慢走出、悠閑地趴在扶手上,沒有去看樓下大抵血肉模糊的一團,而是微笑著沖對面揮了揮手,“思思,好久不見。”
“小叔……”白思思臉上又哭又笑,口中也似哭似笑地哼哼著,她也沖對面軟綿綿地揮手,“小叔,好……好久不見……”
第237章 你來選
白相瓏的胳膊支在欄桿上撐著下巴,他的笑容彬彬有禮、風度翩翩,只是一只眼睛是怪異的碧綠色,在不甚清晰的黑夜中折射出幽淡的綠光。佟漱聽到了白思思的那句“小叔”,他想抬頭看一眼對面,看看一切的罪魁禍首,可心臟像是要炸開似的狂跳著,呼吸也愈發困難。每吸入的那口氣都無法吐出,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佟漱的眼前花成一片,身體的每一寸都好似被無形之物死死壓住,甚至抵消了張宗終身體的觸感。佟漱的手胡亂抓著,嘴里意味不明道:“老白,老白……”
于是口哨聲再次揚起,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似要撕裂耳膜,佟漱已無法分辨哪些屬于冤魂,哪些又是白思思的。身體的沉重與尖叫聲令他想要也翻過欄桿,跳下去,跳下去結束這一切。他愣愣地努力聚集起視線看張宗終。他第一次從張宗終臉上看到種顯而易見的驚惶。天吶,隨便是什麼神,隨便是誰,要是有人能來結束這一切,救救我們就好了——
佟漱吸進去的那口氣吐不出來了,喉嚨收到最緊,然后干嘔感又像是要撐開喉嚨,矛盾的痛苦讓他跟著無數冤魂嘶喊了一聲。
“不要聽!”張宗終大聲說著,飛快地伸手過去捂他的耳朵,“不要聽,這些聲音根本不存在!佟漱,不要聽——”
“小終,”白相瓏在一片哀嚎中再次開口,他仍然托著下巴,看戲似的趴在欄桿上,像是也聽不見那些比人發瘋的尖叫。白相瓏慢悠悠地說:“他身上的陰財要趕緊散掉呀,不然是活不過今晚了。”
“嘖,”白相瓏說著挑了挑眉,“可惜。”
張宗終咬牙切齒,他的腦袋也開始陣陣發緊,視線因為充血慢慢暈開一片血紅,血紅中白相瓏眼眶里的那顆碧綠眼珠透著愈加閃爍的綠光。他緊緊捂住佟漱的耳朵,佟漱兩手撐著地、臉色慘白,冷汗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分不清到底是他們倆誰的。張宗終的嘴唇也微微顫抖起來,他想摟住佟漱,又不敢松開掩住他耳朵的手。
充血視線中,佟漱什麼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