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比之前寫出的所有字都要大,比最開始畫的圈還要大。剛寫完,筆尖徹底折斷,兩人手背“摔倒”在紙上。
佟漱不由低頭看向兩人中間的影子,那影子并沒有消失,而是仰起頭做了個古怪的動作:她的手捏成尖兒放在自己眉心上,然后緩緩移開、五指慢慢張開——
聲控燈再次滅掉,佟漱嚇了一跳,身體比腦子更快咳嗽了聲。
燈光亮起,影子卻徹底消失不見了。
不知為何,佟漱絲毫沒有松一口氣。他感覺扎根在心底的那個謎題呼之欲出,又像是啞然失聲,本能地放空大腦。
半晌,佟漱才用氣音道:“你看見紅姐兒了嗎?”
張宗終撿起紙筆起身,把佟漱也給拉起來,腳步聲又一次喚醒燈泡,他剛才把黑繩扯了下來,頭發因此披散著。佟漱看著他抬手、想要重新綁回去黑繩,但又像是疲憊至極,手脫力似的沒抬起來。
佟漱咬住下嘴唇,默默從他手里拿過黑繩、站在張宗終背后攏了攏他的長發。
“我……”佟漱仍然用氣音輕輕講話,他聽到自己的氣音也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抖,“我想到一件事。”
“十九圈。”張宗終低聲道。
第229章 十九圈
佟漱繃住嘴唇,把頭發仔細替他綁好,收了聲音。張宗終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道:“先開始,那個圓圈畫了十九圈。周愛冰手腕上的香印……也是十九個。”
佟漱知道自己的猜測其實沒有什麼板上釘釘的證據,在心底卻莫名感到、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就像他一眼就在人群中辨認出了老白,自己有種奇異的直覺,一定是這樣。
正想著,張宗終敲了敲603的房門。老馬很快開了門,看著兩人欲言又止。佟漱站在張宗終側面,在老馬看不見的背后偷偷拉著張宗終的衣角。他瞄著張宗終,見他動了動嘴唇,驀地又長長地吸了口氣,揉著眉心低聲道:“老馬,老白還住在這兒的時候,有帶什麼人回來過嗎?”
老白住在這里至少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老馬瞇著眼睛慢慢回憶,兩人也沒催促。半晌,老馬才半信半疑道:“不記得了,像是沒人來過。老白一直獨來獨往的,這個你應該知道嘛。”
他撓撓頭,“就是因為從沒見過老白帶朋友親戚回來,當時……你和白小姐撬鎖的時候我才以為是小偷。”老馬斷斷續續地回憶,“我記得老白當時跟我說,他也不怎麼在這邊住,這兒的房子是他買來等拆遷的,就是覺得老也空著不好,才偶爾回來住上一段時間。”
不知出于什麼心態,老馬突然磕絆著說:“老白、老白人真的挺和善的。就是剛才你們說他卷錢跑了,我嚇了一跳,但是,但是……”
兩人都默不作聲,隨著交談,聲控燈一明一滅,老馬額頭上出了層冷汗,頹然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猜和老白的工作有關系吧,畢竟沒有他兒子也不會回家陪了我一段時間了,老白為人真的很和善。剛才你們一說老白卷錢跑了,我一想到他確實不怎麼在這兒常住,突然就想起來了……”
佟漱聽得快急死了,老白是什麼樣的人老馬根本不了解,還是趕緊說重點吧!他猶豫要不要催,老馬泄氣似連連搖頭,說道:“他搬走的時候,帶了一個很大的行李箱。
我想那里面可能裝了錢吧。”
“因為當時他正要關門,”老馬繼續道,“我還探頭看了眼,我記得屋里好像是很空的,已經沒什麼家具了。當時我還奇怪他在這兒好歹也住過的,怎麼行李就一個箱子。現在看來可能這兒是他藏錢的地方?我記得我客氣著幫他拎了幾層樓,箱子沉得要命……”
聽到這兒,佟漱心里近乎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想的沒錯……老白的心理素質實在是強,竟然還敢讓老馬幫忙拎箱子!他腦子里胡思亂想飛快,老馬講話整個過程,張宗終都沒插話。到此,他突然問說:“老馬,他身上當時,有沒有一股香味?”
“這……”老馬搖頭,“我不記得了。”
“沒關系。”張宗終接得飛快,幾乎是打斷了老馬的話。他慢騰騰地把那幾張畫滿鉛筆印的白紙撕掉,隨手丟進了602里面,鎖門。佟漱心里跳了下,睜著眼睛觀察他的動作。張宗終笑了下,把鉛筆遞給老馬,“謝謝你,我們可能還會再來打擾你。”
說罷,他拉著佟漱的手腕往樓梯走,聲音聽上去竟有種輕松,“你會想起來的。”
兩人下到轉角,老馬還沒進屋,往前追了幾步,扒在欄桿上問說:“老白真的欠了很多錢嗎?”
張宗終腳步一停,仰起頭看向老馬,“嗯。很多,幾條命都不夠他還的。”
回到車里,車門碰好,車內燈短暫明滅,悄無聲息的黑暗中佟漱漸漸開始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張宗終沒急著讓車起步,他莫名地知道,張宗終也明白了。這讓佟漱無所適從,不知該從何開口。等了許久,他才抿了下嘴,溫聲問說:“現在去哪兒?”
張宗終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稍許,他把車窗放下點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