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漱不由咬住了下嘴唇,瞥了眼張宗終,又瞥了眼白思禮。其他人毫無所覺,眼睛都盯著屋里的白思思。那陰影邊顫邊舒展成人的形狀,從桌底下往白思思腳邊走——一個平面的側影,從桌底下“走”到了白思思腳下,同時,白思思兩腳踩在了陰影身上——
白思思騰地閉眼,兩腿一軟險些跌倒,身子剛歪下去又突然猛地一挺身站了起來!
她雙眼緊閉,兩手垂在身側,不知為何,她的身型像是有些佝僂。白思思動了動嘴皮子,口中音色成了暮年老太的嗓子,高聲自問自答說:“來了——”
第219章 問答
佟漱不由身上一涼,仔細聽能分辨出這句“來了”仍然是白思思的嗓音,但太過沙啞蒼老,完全就是老太太才有的音色。周家父母身子抖了下,瞪大眼睛盯著白思思。白思思卻再無動作,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在此時,白思禮腳下一挪,走到了紅方桌前,沉聲問說:“你是王芳枝?”
“我是。”白思思便用蒼老的嗓音回答。要不是自己親眼看見了方桌下憑空出現陰影,佟漱覺得這兄妹倆怕不是在演戲騙人呢。他偷瞄了眼張宗終,張宗終眉頭緊皺,回望了眼自己,動作細微地點了下頭。
白思禮卻只是看向周家父母,看了一眼,他轉回頭,又問說:“你的生辰?”
白思思張口報了一連串數字,周家父母臉上驚恐更甚,周爸上前一步,聲音不由自主揚高了些,“媽?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怎麼來了——”
白思思并不看他,也不回答。白思禮再問說:“是你帶走了周愛冰嗎?”
這次,白思思沒有立刻回答。
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了半晌,她的身子突然抖了幾下,應說:“是我。”
周家父母倒吸了口冷氣,佟漱也呆住了。搞了半天,是他家老太太害了孫女?難道還能有什麼深仇大恨狗血往事?那老白呢,老白到底是怎麼參與進去的?
白思禮波瀾不驚,又說:“為什麼?”
又過了半晌,白思思才開始講話,這次她的聲音平靜中有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顫抖,“想小冰了,回來看看。”
周爸激動不已上前半步,他剛想說話,張宗終驀地拉了一把他,低聲道:“別打斷他們。”
周爸被周媽扯了回來,白思思的眼睛始終一眨不眨目視前方,繼續說:“小冰說難得回來的時候遇見廟戲,想去看看,但是總搶不到前面。”她的表情松動了些,“小冰說小時候都是奶奶抱著看的,現在奶奶沒了,沒人抱了。”
話音剛落,周爸捂著臉嘶吼了一嗓子,把佟漱嚇了一跳。可惜眾人無暇顧及,白思思只是慢慢講著,“我在下面當差了,就問小冰奶奶帶你去看廟戲,在最前面,你愿不愿意跟奶奶去。小冰說愿意,我就把她帶走了。”
“她人呢?”白思禮見縫插針,問道。
“本來已經去了,”白思思的身子又開始發抖,連帶著聲音也抖了起來,“走到外面的時候,有人叫我,說有差事,喊我回下面一趟。”
“你把小冰帶去了?”白思禮嘖了聲,接說。
白思思搖頭,“我把小冰放在家門口的大石頭后面,叫她等我回來,我再帶她去看廟戲。等我回來的時候,小冰不見了——”
佟漱越聽心情越復雜,正五味雜陳,張宗終驀地出聲道:“白思禮。
”
生米香爐內,一支獨香不知為何燃燒起來比其余香柱要快得多,眼見著已經到底。白思禮低頭瞥了眼香,頓時皺眉,拿起掃帚飛快道:“問完了,你走吧。”
說著,他拿掃帚在方桌底下掃了兩下。佟漱沒再看見陰影,只是看著白思思猛抽了口氣,脫力似的跌坐到地上。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周媽松開了周爸,走到白思禮面前顫聲道:“是我婆婆帶走了小冰?是我婆婆?”
白思禮點了下頭,但也沒再理睬逼近情緒崩潰的周家父母,反而走到張宗終面前問說:“宗哥,你怎麼想?老太太說她在下面有差,是陰差扣下了小周?”
張宗終思考了片刻,回答卻有些含糊,“村里這幾天在演廟戲,陰差在這個檔口惹禍……陰差扣人,早也該要錢了。”
白思禮不置可否,兩人幾句話的功夫,白思思暈頭轉向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白思禮走過去把方桌挪開,一面扶著白思思走出來,一面回頭說:“那就是說小周自己走丟了?”
白思思氣若游絲接話說:“可能是奶奶不在,小周心里慌,自己亂走了。”
佟漱本來只是在一旁聽著,猶豫了片刻,他試探著問說:“廟戲今天沒有演吧?”
張宗終頓了下,轉頭看向佟漱。佟漱看看周家父母,周媽眼神恍惚道:“我們村廟戲是隔天演的。”
“也就是說明天還有廟戲?”白思禮插話道。
“會不會……小周還在等著看廟戲呢?”佟漱猜測道。
現在來看,小周的情況既簡單又復雜。繞了半天,原來是她去世了在“下面當差”的奶奶為了帶她去看廟戲把她的魂兒給帶走了。
走到家門口老太太突然有差,把小周留在了家門口的大石頭后面,結果等老太太回來時,小周沒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