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終笑笑,驀地嘆了口氣,慢慢道:“以前我跟你說過老齊是賒刀人,他是老白的舊識。”
佟漱又點了點頭,張宗終道:“但我沒跟你說過,讖語應驗的時候他去要帳,那家人耍賴不肯給錢,他氣不過喝了點酒,夜里把那家人全砍死了。”
佟漱長大了嘴——是自己太天真了,老白的舊相識能是什麼精神正常的人嗎?
張宗終吸了口氣,又說:“于玄以前看虛病的時候醫死過人,明明叫人家老實去醫院就能治好的。”佟漱不寒而栗,邪教組織是越來越有感覺了。他試探說:“那……竇淳?”
“據我所知她身上倒是沒命案,”張宗終淡淡道,“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藏得比較深。壞人又不會把壞字寫臉上。”
佟漱越想心里越毛,趕忙道:“那你一會兒,小心點?”
第210章 柔軟
這個時間點了,白思思和白思禮恐怕今晚不會回來。佟漱在家一會兒猜測他們倆到底干什麼去了,一會兒又胡亂想著要是張宗終和老齊都喝多了他倆會不會打起來。老齊畢竟年紀大了,應該打不過張宗終,但愿吧。
整個人都心神不寧的,佟漱干脆早早躺下睡覺了。他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個鬧哄哄的夢,醒來后又都記不得了。只是能看見五顏六色的畫面,卻沒有具體的內容,嘈雜而鬧騰。枕邊沒人,佟漱伸手去夠床頭的水杯,拿過來才發現沒水。他沒開燈摸黑出去倒水,走到客廳才開了廊燈。
暖色的光暈混開一片,緊接著椅子上的人微微瞇縫了下眼睛,像是不太適應突然亮起來的明光。
原來張宗終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也不開燈,拉了把餐桌前的椅子坐下,眉心略擰著。
佟漱慢悠悠地走過去,小聲道:“嚇我一跳,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宗終抬眼看向佟漱,他嘆息似的出了口氣,看上去不像是喝了酒,身上也沒有酒味。佟漱也看他的眼睛,這便令自己知道他很清醒,但有種困倦的痛苦濃得化不開,也像是不清醒的。佟漱還沒說話,張宗終突然伸手抱住他,臉貼在他身上,仍是一聲不響的。
抱得倒是挺緊,連腿都在他腳腕后面恨不得打個結。佟漱在心中嘆了口氣,也摟住張宗終,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頭發,把發繩解開放在餐桌上。兩人都不開口,張宗終臉貼在佟漱懷里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半晌,佟漱低頭摸摸他側臉,輕聲道:“我感覺你很惶恐。”
兩人之間稍微分開了些距離,張宗終抬頭看他,眼下有一小片睫毛的陰影。
他好像給佟漱種搖搖欲墜之感,好像只是把滿心的話都吞了回去,堵在胸口不肯講,只是用眼睛渴望有人能聽到、發現。佟漱覺得他現在是可以問發生了什麼的,他剛想動動嘴唇,張宗終驀地眨了下眼睛,聲音很輕,“親親我好不好?”
佟漱什麼也沒再多說,低下頭吻了吻他的嘴唇。吻輕又纏綿,雖然是閉著眼睛的,佟漱還是感到他的眼底深沉無底,能把人弄得頭昏腦脹。一開始是自己主動的,后來佟漱后腰酥了,有點站不穩。所幸在他氣喘吁吁前嘴唇與嘴唇分開、張宗終還是不說話,又抱住了他。
佟漱摸摸他后背,“到底怎麼了。”
許久,張宗終聲音低不可聞、帶著稍許沙啞道:“……我不敢想我們的未來,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佟漱其實不愛聽他說這種話,但當時自己又何曾不是這樣想的?他沒打斷他,只是安靜地繼續聽著,“每次,我覺得我們可以什麼也不想一起慢慢找出路,只要老白一出現,我就又希望你從來都沒有遇見過我。”
佟漱心里一刺,這些天他早也明白張宗終這人不但不惜命而且其實挺悲觀來著,他覺得是時候打斷他了,便吸了口氣想開口。張宗終驀地轉頭、從側臉貼著他改成了臉埋進他懷里,聲音卻清晰起來,“我好希望可以在一切不可挽回前就遇見你了——”佟漱一怔,張宗終只一股腦道:“寶寶,寶寶我知道我對你一點也不好,總是又兇又暴躁嘴里沒一句好聽話,我——”
整個屋里電器在深夜發出的微弱噪音好似全都消失了,張宗終的聲音一陣清晰一陣模糊地傳進耳朵里,佟漱吸氣的聲音倏地大了點兒,難過得鼻子又燙又酸。他輕輕抓了下張宗終的頭發,張宗終像是沒有感覺到似的,兀自說道:“要是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這樣我可以早點告訴你我好喜歡你,好想抱抱你。”
佟漱實在受不了了,好像一張嘴心臟就會從嗓子里涌出來,他拍著張宗終的后背斷斷續續道:“好了好了,你、你別說了,我一點也不怪你——”
佟漱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張宗終的手腕。在這一剎那,他總覺得和曾經他抓著父親的手、母親的手那一刻重疊了起來。
他好似總是沒有辦法留在他愛的人身邊,不知道是他們沒有等他,還是他沒來得及追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