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漱如芒在背,拼命又揉眼睛又眨眼緩解不適,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張宗終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相當煩躁地嘖了聲,把艾草桿熄滅在洗碗池里,又洗了兩遍手,走回來說:“我看看。”
他把佟漱的手扒開,仔細查看半天,才松了口氣,“沒事,閉上眼睛休息會兒。”
佟漱“嗯”了聲,老老實實合眼。張宗終重重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輕輕牽著佟漱的手把他領回臥室。
這只有一小段距離,佟漱驀地感覺很奇妙。他隱隱覺得張宗終雖然睜著眼,但仍是摸索著黑暗領著他往前走。穿著霧茫茫的黑暗,往前走不知道有什麼,懵懵懂懂又好似別無所求。佟漱的眼睛閉著,眼淚沖淡了些刺痛,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窗前,張宗終一手仍然牽著他,一手把那半面開著的窗簾拉上。恰好他披著朦朧的月光,淡淡的銀藍色、混開在漆黑的長頭發上。
就這樣吧。佟漱忍不住笑起來,如果老天爺讓他愛上最不該愛的人,他恰恰覺得這并不是“命運的安排”,而是自己的選擇。天命是飄渺的,他愛上的人是實在的。前路觸手可及,前路恰好是他的手掌。
這晚上睡得極安穩,好像天塌了都能等睡醒再想。大抵因為睡得太好,佟漱早起時神采奕奕,滿心都是什麼老白鬼仙妖魔鬼怪都放馬過來吧的豪氣。
“睡醒沒有?”張宗終從門口探身,打斷了佟漱內心豪言壯語,“我晚上要去趟白思思那兒,你去嗎?”
本來是信心滿滿的,結果一想到還得去見女魔頭白思思,佟漱立刻又有點萎靡不振起來。
兩人直到晚上也沒對任何“口供”,佟漱想著全看默契臨場發揮了。出門前的圍巾是張宗終給他系的,有點緊。佟漱扯松了些暗自醞釀,估摸著是因為白思思現在住在花園街道,張宗終也沒拿鑰匙開門,他敲了幾下,開了以后門里門外同時一愣。
開門的人是竇淳,兩人往里一看,不但有竇淳,沙發上還坐著許久不見的老齊和于玄。
“開會呢?”佟漱干巴巴地說了句。可巧白思思和白思禮卻不在屋里,怪了,白思思能去哪兒?
張宗終剛想問,竇淳搶先道:“白小姐和小白先生出去了。”
“她好了?”兩人異口同聲道。
沒想到,屋里幾個人都不出聲了。
第209章 據點
屋里詭異安靜了幾秒鐘,于玄先開口道:“是呀,沒什麼事了。”
張宗終不置可否,眾人在屋里誰也不出聲,氣氛怪極了。佟漱借機偷偷打量剩下三個人,竇淳坐在沙發上摳手指頭的死皮,于玄在她對面玩手機,老齊站在窗戶邊往樓下瞥,不知道在看什麼。應該說花園街道這所房子才是一個真正的神機據點,他們出現在這兒也是正常情況,但茶水間還有人出聲閑聊呢,這些人都不開口顯然是因為他倆。
不是——難道所有人都察覺到張宗終有二心了?佟漱胡思亂想著,張宗終突然開口說:“他們去哪兒了,怎麼是開車走的?”
竇淳不摳手指頭了,抬起頭看看于玄。于玄看看他,又扭頭看窗邊的老齊。半晌,老齊才收回視線道:“看事兒去了。”
“看事兒去了?”佟漱下意識地接了句。老齊面無表情地看過來,“嗯,渡口店。
”
渡口店佟漱倒是知道在哪兒,從豐樂村再往南走,城市邊緣的一個新農村。張宗終表情有點奇怪,佟漱反而大致明白為什麼,這人極其不信賴白家兄妹的能力,加上打從自己來了神機,可以說是從來沒聽說過白思思和白思禮親自去事主那邊看事兒的。他忍不住有點想問問,但還是咽了回去。最先坐不住的人是竇淳,她逃也似起身拎包,嘴上匆忙道:“那我先回去了,走了啊。”
于玄沖她擺擺手,繼續低頭看手機。老齊見狀走回來,主動問說:“你們去棗花鄉的事情辦成了嗎?”
于玄聞言總算是抬頭看了過來,張宗終面色如常接說:“一言難盡。”
佟漱暗自祈禱他們不要集火自己,張宗終繼續道:“這樣,我把佟漱送回家,咱倆喝一杯吧,正好我有點事也想問你。”
“成。”老齊痛快點頭,于玄插話說:“不帶我啊?”
“你說呢?”張宗終反問道。
于玄聳肩,“那我也走了。”
話已至此,眾人下樓,佟漱懵懵地坐上車,見那兩人慢悠悠走遠了才邊系安全帶邊說:“你要干什麼,套話啊?”
“差不多吧,”張宗終發動車子,“老齊喝幾杯酒嘴就把不住門了。我得問問白思思他們干什麼去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佟漱心里也覺得怪怪的,不禁說:“他們剛才那個氛圍,特別像是白思思白思禮前腳剛走,咱們后腳就來了。”張宗終“嗯”了聲,佟漱猶豫須臾,吞吞吐吐道:“就上次……竇淳突然跟我提了一嘴她和白思思的事情——”
張宗終仍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看向佟漱,接道:“你是想說,他們看上去不像壞人,對吧?”
佟漱心道這人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住的,小幅低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