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韓仕英沖霍雀點頭道:“推。”
佟漱不由自主起身,三人咬牙、拼盡全力一起推那石床。剛一用力,石床卻輕易地被挪開了,黑漆漆的洞口瞬間涌入日光,然后現出一張蒼白英俊的臉。他只是靜靜閉著眼,悄無聲息,唯有佟漱反而聽到了心跳的聲音。咚咚咚,巨大的鼓點——他想著,原來自己離他這麼近,只有一點點的距離,隔著一層石板而已。
他一動也不敢動,還是韓仕英撲過去把張宗終從洞口拖了出來。她力氣不大,跌坐在地上便立刻爬起來,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她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臉色煞白地看了眼霍雀。霍雀立刻走到旁邊蹲下身子,韓仕英倏地抬手拿指節狠狠敲了幾下自己的額頭,思緒混亂繼續自言自語,“快點,快點,先搶回來……”
“找我哥,”她說著從口袋里抓起手機,攥在手里又使勁兒搖頭,“不對,不能找他,不要把他們牽扯進來——”
幾秒鐘的時間,佟漱始終坐在地上不敢上前。他仍然沒有實感,也不想去碰一下他。假如摸到的是他的臉和石板一樣冷,那自己該怎麼辦呢?
正待此時,霍雀突然道:“韓仕英,冷靜點,他還活著。”她抓起韓仕英的手抵在張宗終脈搏上,韓仕英怔了下,往前探身抓住佟漱的手拖過來,往他脖子上湊。佟漱摸到了冰涼的皮膚,但像是被燙到似的把手縮了回去。
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停住不動了。半晌,韓仕英再度從包里往外拿東西。這次她取出來了個小巧的鈴鐺,遞給佟漱,聲音鎮定了許多,“你來。
”
第196章 往回走
整個過程,佟漱都精神恍惚。那個鈴鐺很像是曾在于秋麗家見過的那種,韓仕英要他每走四步就搖晃一下,她倆的車就停在磚廠外面,所以實際上也沒走幾步。佟漱甚至還有空想霍雀之前開的那輛車和眼前的不一樣,這可能是租來的。
佟漱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霍雀是個看上去就很沉默寡言的人,因而車上只有韓仕英略顯焦慮噼里啪啦按手機的聲音。張宗終以一個略微怪異的姿勢躺在后排佟漱的腿上。趁著她倆在前排,佟漱終于鼓起勇氣摸了摸張宗終的脖子,他壓根就沒摸到脈搏,也不知道是不是其實她們兩個人都在騙自己。
很普通、觸感同平時沒什麼區別,只是很冰涼。佟漱摸過自己父母的遺體,但不記得自己當時有什麼想法,就記得很柔軟,像是果凍一樣。他看了眼窗外,霍雀速度快得要起飛了。佟漱想了想,開口說:“你們是怎麼趕過來的,高鐵?”
“飛機,”韓仕英頭也不抬,“一會兒我和小霍姐上去酒店拿你們的東西。他這個情況我不知道怎麼帶上飛機,咱們開車回去,明天下午能到你家。”
“啊?”佟漱愣愣地應了聲,想說什麼又忘記了。他繼續低頭看了看蒼白的面龐,半天才問說:“然后呢?”
“我這麼說吧,”韓仕英回過身子,“到大后天中午十二點前,你能叫醒他,就沒大問題;要是叫不醒,我就可以給他準備后事了。”
佟漱抿著嘴沒出聲,拿手指頭卷了一縷張宗終的頭發。又過半晌,他接說:“你把他帶走吧。
既然時間緊迫,為什麼不把我們兩個留在酒店里?”
韓仕英竟然輕輕笑了下,正過身子,“酒店又不是他家。”
“好吧,”佟漱呆呆道,他把那縷頭發從手指上解下來,戳了下張宗終的側臉。真討厭,他應該睜開眼睛揮開自己的手的。佟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驀地脫口而出道:“你們真的都很奇怪。”
“是嗎?”韓仕英再次回身,盯著佟漱看了會兒,“我覺得你也很奇怪。”
“有什麼可以教給我嗎?”佟漱追問說。
“沒有,”韓仕英從后視鏡里瞥了眼佟漱,“為他引路搖鈴的人是你。”
進而又是安靜沉默,發動機的轟鳴聲給耳膜帶來微弱的嗡嗡噪音。霍雀目不斜視,總算是插了一句話,“說不定你應該吻他一下。”
這個玩笑開得生硬而不合時宜,但韓仕英還是笑了,而且不是佟漱總從她臉上看到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假笑。佟漱不明白她在笑什麼,張宗終該睜開眼管管了。他又戳了下他的臉,低著頭、把視線卻挪開了。
韓仕英突然又說:“佟漱,有些事到了一定程度,就再沒有什麼可以努力的了。全是安排與造化。”她把座椅靠背往后放低了點,兩手疊在身上。“我個人建議,你可不要覺得他真的死了。”
佟漱蹙眉,稍許,他輕聲道:“不會的。”
他自己的聲音在小小的車廂內回蕩,聽上去有點奇怪。佟漱撥弄了一下張宗終的眼睫毛,心里想著:他也不是第一回 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第197章 第一
人是韓仕英和霍雀搬上來的,佟漱一手搖動鈴鐺,一手拎著行李箱。
這讓動作變得有些狼狽,好在沒有鄰居聽見動作探頭探腦。趕路很累,過程中佟漱替霍雀開了半天,他開的時候所有人都閉上眼睛睡著了,路在眼前漫無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