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是一路過來唯一一棟有門檻的房子,門檻只比佟漱膝蓋低一個巴掌。通常門檻多高是隨著大門的規格變化的,這種高度的實木門檻、配套的大門起碼也得是兩開的。窄門配這麼高一門檻,還讓不讓人進出了?佟漱表情古怪起來,側頭看向張宗終,發現這人卻轉過了身,眼睛在打量別處。
87號正門沖著的是村后一片茂密的楊樹林,中間大概隔著百米寬,草地一片青一片黃的,有條土路歪七扭八延伸向林間。這條土路上突兀擺著一把木頭圈椅,不知經過多少年風吹日曬,整體褪色,近乎變成灰白色的。圈椅面朝樹林,椅背也像是被人倚久了,朝后折,一副要散架的樣子。
佟漱剛想問問,張宗終突然輕聲說:“我翻窗戶進去,你在窗邊等我,不要進去。”
“為什麼?”佟漱腦子徹底懵了,追問說。
“這是一把迎門椅。”張宗終說著,拉起佟漱繞到87號的窗戶旁,木窗年久失修,略微使勁兒一推栓子就掉了,吧嗒一聲摔進屋里。佟漱心道如今他倆是真成法外狂徒了,私闖民宅手到擒來。他看著張宗終輕松翻進屋里,隔著窗戶又問說:“迎門椅怎麼了?”
“靈堂才這麼擺。”張宗終答說。
第184章 倒轉
佟漱頓時起了一身白毛汗,這椅子好死不死還像是經常有人靠著給倚散架了,靈堂門口擺這種椅子——顯然是給靈堂的主位、也就是逝者坐的,怎麼可能有人刻意往上坐給倚散架了。他兩手不自覺就扒在了窗框上,想找到張宗終人,屋里那個卻只知道自己快步往里走,三兩步就到了陰暗的內門前。
窗下的房間內沒有擺設,難以判斷曾經是用來做什麼的。緊沖著窗戶的門也沒裝門板,而是垂著半張印花的布單做門簾,下面沒被擋住的部分漆黑一片。佟漱心中不由一緊,略微探身道:“你小心點!”
張宗終把門簾半掀起來,回頭說:“知道。”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后,只從下面的縫隙中露出雙腿。那雙腿頓了下,緊跟著拐向左側,一下子便消失于視線中。僅僅是一秒鐘的時間,驀地給了佟漱種他人消失在了難以窺探的黑暗中,身形、聲音都為之吞噬的心驚膽戰。佟漱身子更向內探,稍微揚聲道:“張宗終!”
沒有回應。
佟漱的心頓時懸到嗓子眼,手腕撐著就想也翻進屋里,他剛動,張宗終快步掀開門簾出現在窗下的屋內,面色不善、頗有些焦躁。瞥見佟漱動作,他頓了下,大步過來搭把手把佟漱也接進來,輕聲道:“你來看。”
兩人說話間就要往門簾后走,佟漱憋了口氣,做好要在門簾后看見什麼棺材靈位的準備。哪成想眼前一黑,過去幾秒鐘才略微適應:屋里空蕩至極,沒有任何家具陳設。
手機的電筒驟然照明,他眼睛瞥見墻上,忽然倒吸了口涼氣。難怪張宗終沒應,這面墻上到處寫滿了奇怪的字符,比黃菩薩家那些更夸張,密密麻麻、暗紅色的字跡一層疊一層,從墻底寫到墻頂,占滿了每寸角落!
暗色的字跡,看起來非常像血書。細細看又能發現字符和黃菩薩家的有些微妙不同,到底是全然陌生的“文字”,初看難以判斷哪里不同。
佟漱想了半天,眼睛到處亂看,想從屋里再找出些蛛絲馬跡。他視線轉了一圈,看了眼房頂,驀地發現墻前、兩人頭頂上是一根粗壯的橫梁。
佟漱心里更覺怪異,剛想喊張宗終看,眼睛終于瞥見了一枚自己認識的字符——或者應該說是眼熟,這枚字符他在黃菩薩家里似乎見過一樣的!
“黃老太太家的那些照片你還留著嗎,給我看看。”佟漱說著拉拉張宗終袖子,張宗終沒說什麼,只是把手機打開到那幾張照片遞給他。眼見著佟漱走到墻前蹲下,舉著手機和膝蓋高度的幾個字符比對,張宗終抿了下嘴,抬眼也發現了頭上的橫梁。
他剛想開口,佟漱突然道:“你看,這兩個字是一樣的……”
佟漱把手機放在墻上的那兩個字符前給張宗終看。他對這兩個字有印象單純是因為筆畫很稠,稠到他當時覺得換自己來寫簡直無從下筆。經過比對,佟漱終于意識到了微妙不同究竟在哪兒。
這兩個字符是倒過來寫的。
“一模一樣,”佟漱說著,把手機也倒轉過來,“我甚至懷疑是同一個人寫的。”
也就是說,這一面的字符,很有可能都是倒過來的。簡直……就像是有個人倒立在天花板上寫的。佟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想站起來,低頭掃了眼見自己的鞋帶要松開了,干脆往張宗終身旁挪了挪,借著他手機的光重新系鞋帶。
系完了,佟漱順勢從門簾底下的空隙處掃了眼外面有窗戶的房間,毫無防備便從窗戶口看見了人。應該說那三個人站在鄰居家的屋子里,只是房與房之間太過緊湊,輕而易舉就可以從這里看到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