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條闊馬路,筒子樓和街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些古舊的平房,不算多,房與房之間離得很近。有些房子還是雕花的木窗,沒糊上窗紙,縫隙間黑漆漆的,一點兒也瞧不清屋內。
張宗終卻不往前走了。兩人停在路口,一人點了根煙。
到此為止,老太太是他們在棗花鄉見過的唯一一個活人。這個地方顯然有古怪,古怪在哪兒,佟漱反倒說不上來,好像最古怪的就是那個被鎖在磚廠里的老太太。佟漱瞥了眼張宗終還攥在手里的五塊錢,小心翼翼道:“你說,老太太和黃婆婆會不會有關系?”
張宗終不答,轉而問說:“你有吃的嗎?”
佟漱愣了下,摸自己的口袋,“別說,我還真有。”他把早上順手拿的幾袋小面包摸出來,張宗終掃了眼,信口道:“難怪你口袋那麼鼓。”
佟漱撇嘴,剛想噎住他,張宗終又道:“你發現沒有,這邊的門牌號街道號全是雙數。”
自己壓根就沒注意到哪兒有門牌號,佟漱干脆繞過這點,問說:“那單數呢?”
說完,他回過來勁兒了,恐怕單數的門牌號在馬路對面、那片看起來更像是“村”或“鄉”的地方。
黃老太太留下的最后訊息,那個簡短的地址,棗花鄉87號,也是單數。
“我們要去看看嗎?”佟漱小聲道。
說實話,無論筒子樓還是那片緊湊的平房,都讓他有種詭異而凝滯的不舒服。張宗終笑笑,反問說:“我們都停在這兒了,你說去嗎?”
第二次被他噎住,佟漱氣得鼓嘴,張宗終一把拉過他手腕,轉身道:“先回老太太那兒。”
第183章 磚廠
兩人第三次折回工廠,老太太沒有等在門口,張宗終又把鐵門推開,敲了幾下,她才從工廠側面拄著拐杖走過來。趁著空當,佟漱偷偷觀察了幾眼工廠內部,發現廠房的正門似乎并不面沖大門,而是開在反面,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張宗終把面包遞給老太太,隨口道:“婆婆,您怎麼自己在這兒?”他說著,手就要去夠鐵鏈,“是您自己鎖的嗎?”
誰料老太太舉著拐杖打在他手上,這才氣哄哄接過面包袋,“看門的,別亂動。”
佟漱見狀接說:“您還要吃別的東西嗎,要不我們回景區再買點拿來。”
“不用,”老太太倒也并不急著吃,想了想,說道,“會有人給我送吃的,你們走吧。”她把鐵門直接關了起來,兩人聽著她的拐杖聲走遠了,佟漱看看張宗終,小聲道:“你說,她知道棗花鄉已經沒人了嗎?”
按照老太太所說的,有人給她送吃的,那是不是就說明她確實是被鎖在磚廠里?給她送吃的的人是從棗花鄉過來,棗花鄉顯然荒廢了有段時間,這老太太難道一直不吃飯……?
張宗終不答,佟漱又問說:“要不我們還是去87號看看?”
今日天色陰沉,兩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四周便陰風陣陣的,刮得脖子臉也都涼絲絲。佟漱把手抄進口袋里,旁邊,張宗終似乎在猶豫,沉默了幾秒鐘,他又推開了磚廠的門,揚聲道:“婆婆——”
少頃,老太太從磚廠巨大的廠房后面探出身子、小小一個,她打量了片刻兩人,仍是走了過來,也不說話,只等張宗終開口。張宗終抿了下嘴,“我想跟您打聽個人,您認識黃惠秀嗎?跟您差不多大,也是棗花鄉人。
”
老太太沒什麼反應,拄著拐杖回憶了半晌,搖頭道:“沒聽說過。”
這種話不能全信的道理佟漱現在也明白了,只是張宗終的問題讓他驀地想起來——這到底跟老白有什麼關系?他們是不是越來越跑偏了。張宗終也沒什麼反應,又道:“她是1988年從棗花鄉出來的,可能跟您差不多大,今年63歲——”
“比我小了十來歲呢,”老太太總算是接了一句,連連搖頭,“年輕人,快點回去吧,馬上要下雨了。這里沒有能避雨的地方。”
眼見老太太轉身又要離開,佟漱有點急了,這個時候如果把死玉耳墜和“殷小紅”這張底牌再亮出來,可就一點主動權都沒有了。他忍不住偷瞄張宗終,張宗終蹙眉,果然也沒再講出來。老太太走遠了,他拉起佟漱也走遠,一直走到筒子樓前才開口道:“她沒說謊,老太太確實不認識黃老太太。”
“啊,你確定?”佟漱下意識問說。
“除非她面癱或者臉上打了肉毒桿菌。”張宗終不咸不淡道。
線索中斷,兩人無奈前往馬路對面的村落。這一小片房子緊湊到極點,家家戶戶幾乎都沒有院子,佟漱甚至懷疑在屋里能把鄰居家幾棟房子內部都看得一清二楚,毫無隱私可言。磚瓦是黑色的,窗欞也是黑色,加上陰天,仿佛環繞著肉眼可見的陰森。
每棟房子的門上倒是釘了制式統一的藍鐵皮門牌,如張宗終所想,即使是兩棟挨在一起的房子,門牌號也都是單數。兩人能找到的最靠前的門牌號是30號,87號在村子最外圍。
跟著87號的出現,怪異之處也再次來臨。
從30號開始,一路過來的小房子幾乎都是坐北朝南、沒有上鎖,只有87號坐南朝北、不但鎖了,還用兩指粗細的大鐵鏈子又鎖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