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縮在被子里不肯起來,少頃,張宗終從門口探身,說道:“冰箱里沒菜了,我要出去一趟,你去嗎?”
“冷呵呵的,”佟漱翻身,“我才不去呢。”
張宗終沒說什麼,散著頭發穿上外套就要出去。近來他在家已經不綁頭發了,佟漱坐起來瞥了眼,見他沒拿車鑰匙。他喊了一聲,“你不圍個圍巾嗎?”
“沒拿過來。”張宗終答說。
佟漱下床找了一條自己的圍巾拿過去,順手給他圍上了。他的圍巾大多都是母親還在時邊給學生改作業邊織的,又厚又軟乎。佟漱系好了,兩手往后面一伸,把張宗終堆在脖子后面的頭發拽出來,又問說:“手套呢?”
“不想戴。”張宗終伸手,給他看上回在白思思家食指上燙傷的部分。他把紗布拆了,佟漱心道這麼好看的手,要是留疤就可惜了。他把門打開,“快點回來。”
這幾天地板有供暖了,屋里略顯燥熱。張宗終回來很快,進來的時候一手拎著袋子一手開門,夾著手機在接電話,倒也不顯得手忙腳亂。他似乎是聽得太認真,忘了把手里的袋子放下,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繼續聽,不時“嗯”幾聲。佟漱無語,過去把袋子接了過來,正好聽見電話對面說:“總之,我問了幾個人,其實連到底是不是反文都不好確定。”
是韓仕英,他干脆也立在旁邊聽,結果反文的事倆人也說完了,張宗終問說:“你在車上?”
“嗯,”韓仕英答說,“剛才出外勤去了。”她頓了下,又說,“他倆下車的位置離你住的地方挺近呢,希望你沒被看到。”
掛了電話,張宗終把手機放在一旁,看了眼佟漱,問說:“你拎著袋子干什麼?”
佟漱低頭看看自己手上,“忘了。”
第175章 繩結
下午,白思思打來電話,只說自己住在那邊暫時沒有大礙了,但如果兩人愿意的話,可以去棗花鄉看看。“愿意”這個詞用得很委婉,實際上還不是相當于在等她“批準”。佟漱只顧著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這次得去幾天,是不是該準備一下。
棗花鄉不近不遠,本以為要開車去,誰料白思禮不但訂了高鐵票,連酒店都訂過了。明天出發,當晚能到,看來其實這對兄妹倆心里也挺著急的。張宗終掛掉白思思的電話又出去了一趟,不知道是采購什麼東西。他回來覺得屋里熱,拿了瓶汽水在陽臺喝。佟漱一看他垂著眼睛的模樣便知道這人腦子又不知道在想什麼,這趟出門倒是綁了頭發,分得還怪清楚。
窗外,雪還在下,行人減少了,連成一片的潔白上只有幾串腳印,格外的靜謐。張宗終倚著陽臺的窗戶慢慢喝那瓶汽水,佟漱站在客廳里看了會兒他,莫名其妙地移不開腳步。不知到底是雪把他的頭發襯得更黑,還是他的頭發把雪襯得更白。就只在這一刻,佟漱感覺張宗終才是天意安排得最奇怪的變數。
他走到張宗終身旁,胳膊肘支在窗臺上安靜地欣賞了片刻雪景。佟漱看著看著,眼睛便不自覺又跑到了他身上。發繩上再沒有玉瑗穿過、打著復雜的結。佟漱驀地有些好奇,托著下巴漫不經心道:“你那個結兒到底是怎麼綁的?系上的時候牢固不開,需要解的時候也能一拽就開。
”
張宗終把汽水擰上瓶蓋,側過頭看他,“你又不系褲腰帶,知道這個干什麼?”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話,佟漱被他噎住,哼了聲收回視線。張宗終一手把汽水瓶放在窗臺上,一手取下發繩,只說:“這樣。”
他把瓶子挪到兩人面前,從背后環住佟漱。發繩繞過瓶頸,他的兩手手心貼著佟漱的手背、教他打好了結。繞來繞去的,佟漱的眼睛會了,手沒會。張宗終問說:“學會沒有?”
佟漱老實承認道:“沒有。”
張宗終偏了下頭,把繩結重新解開,兩端放進佟漱手里。他自己的左手松開,很自然地放下摟到了佟漱腰上,右手仍然拿著繩端。佟漱小聲嘟囔說:“教歸教你趁機揩我油做什麼。”
本來那只手也只是輕輕摟著,聞言便要移開。佟漱閑著的那手倏地把他又給按了回去,兩人一人一只手配合著再度綁好了繩結。這次佟漱學會了,他剛要解開,拉了一下,發現根本就是打錯的,打成死結了!
偏生,張宗終還一本正經在他耳旁道:“嗯,就是這樣系的。”這聲音聽起來是帶著笑意的,佟漱半回頭看,也沒笑嘛。他兩手去扯那死結,手忙腳亂也沒扯開,張宗終終于憋不住了,笑著趴在了佟漱肩頭上,小聲道:“笨死了。”
佟漱想回嘴,還沒說出口,張宗終兩手摟著他腰,驀地又說:“抱抱你行不行?”
“……哪兒那麼多廢話,”佟漱干脆倚進他懷里,也小聲道,“不是正抱著呢嘛。”
漆黑的繩結綁在瓶頸上、被佟漱扯成了個團兒,顯得有點滑稽。好在再遠處還有雪可以看,冰雪丈量著目所及處一切萬物,紛紛揚揚不知落了幾晌。
佟漱只覺得自己好像又喜歡上下雪了,他剛想開口,張宗終突然道:“假如世界上真有神的話,我愿意感謝他把我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