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佟漱也盯著他一動不動。兩人安靜片刻,張宗終走回來,在床邊席地而坐。佟漱心里跳了下,干脆也滑下來和他坐在一起,蜷著腿把兩手搭在膝蓋上。
大清早的,光被窗簾過濾后顯得灰蒙蒙,但隱約還能看見地板上兩人的影子也挨在一起。張宗終深吸了口氣,眉心更擰幾分,“佟漱……”
“不許反悔。”佟漱立刻打斷道。
話音剛落,張宗終驀地揚起嘴角笑起來,他半偏過頭看他。佟漱總覺得這是苦笑,因為張宗終真心笑起來的時候不該是這樣的。他走了一秒鐘神,張宗終搖頭道:“不是反悔,我只是……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口。”
“那給你一分鐘組織組織語言?”佟漱也偏頭說。
半分鐘不到,張宗終身子往佟漱那邊挪了挪,半靠在他身上,把頭也枕在了佟漱肩膀上。佟漱垂著眼看他,他的眉心兒又像是展不開了,略微放空的雙眼中既像是懷疑、也像是茫然。張宗終輕聲道:“老白……在讓‘不該發生的事’發生。”
“什麼玩意兒?”佟漱甚至感覺自己壓根就沒聽懂這句話,脫口而出道。“讓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你確定這不是個悖論?”
他腦袋里暈暈的,把這句話在心里來回咂摸了好幾遍,不知不覺自己也蹙眉道:“你先再回答我一件事。早上白思禮說小叔一定是對的,他說‘對的’是指什麼?”
張宗終一怔,表情更復雜了,“這件事更復雜。我先解釋一下,我早上把門打開是——”
“想阻止他往下說,是吧?”佟漱挑眉道。
“……算是吧,”張宗終點了點頭,又搖頭,“我怕他說的話把你帶跑偏。
”他說著,坐直身子,佟漱不答,只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他。張宗終自己低頭想了會兒,又看佟漱,“先回到老白身上,你會明白的。”
“我給你打個聽上去瘋瘋癲癲的比方,”張宗終道,“假如,假如明天,市婦幼保健院里,會誕生出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天賜好命,命格上顯示他會智慧無雙一路順風順水長大,在未來成為一個改變世界的偉人。”
佟漱表情古怪道:“然后呢?”
張宗終表情也好不到這兒去,緩緩道:“老白在做的事,就是明天走進醫院里,殺掉這個偉人。”
“老白連嬰兒都不放過?”佟漱瞪大眼睛,“老白有病吧!”
“……我是打比方,”張宗終接說,“你沒發現這個比方有很大的問題嗎?”
佟漱還沉浸在“老白簡直不是人啊”的巨大震動中,他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對啊,假如這個嬰兒的命格說明他一輩子順風順水、長大成為偉人。但老白明天走進醫院里殺了他,那他的命格到底是‘長大后成為一個偉人’,還是出生‘第二天被謀殺’呢?”
佟漱心里一寒,頓時明白了,“……讓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
“嗯,”張宗終點頭,“再比如,老白發現了一個風水奇佳的地方。這個地方的人本該延福百年、子孫富貴,不該有什麼災難,老白過去連殺二十人——”
“老白有病吧!”佟漱聲音揚了起來,“這根本就是個悖論啊,不合邏輯的!老白這是在干什麼,卡bug呢?試探神靈的底線啊——”
這可比他自己腦補的還要荒唐多了。聽上去根本就是——就是不對的、不可能,不合邏輯的——佟漱發覺自己突然詞窮了。
怪異和詭異感緩緩漫上心頭,他好似已經看見了麻團中的線頭,只是還沒抓住……
“你說的對,”張宗終飛快地抿了下嘴,“你說的這個還挺通俗易懂的。老白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不該發生不該改變’的事,如果你去改變、并且成功了,就一定會引發一些……事件。”
佟漱還是頭回聽見張宗終說話磕磕絆絆的,可惜他自己的腦袋也要停轉了。白相瓏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到底是在干什麼?與命運抗衡、與天斗其樂無窮?佟漱愈發覺得詭異、違和。他眨了幾下眼睛,突然回過勁兒來,“等一下,你有沒有發覺,他的這個想法是建立在一個……一個一定有神靈、或者說世界一定有一些既定規則的前提下才能成立的……”
“嗯,”張宗終點頭,“他在找‘祂’。示字旁的祂。”
【怎麼說吧,就是,看過我別的長篇的魚應該發現了都是同一個世界觀。所以就這個世界觀來講,老白這個大瘋批的想法可能還真是對的
題外話:我今天把這篇我一直拖著沒寫的一個關于老白小白們的番外寫了,還完債一身輕松。】
第173章 祂
“他要找什麼啊!”佟漱要崩潰了,抓狂道,“耶穌,佛祖?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張宗終反應反而淡了些,意味不明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不相信這個世界有神?”
“這不是——”佟漱詞窮,“不是”了半天才道,“這不是一個問題,不是一個量級的問題!”他抓著張宗終肩膀猛晃了兩下,“不是,你不是也相信他吧?張宗終你清醒一點啊!”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我覺得老白的想法太荒唐,我不相信。
”張宗終把佟漱的手扒拉下來,“神機是個邪教組織嘛,邪教不就是這個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