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老馬家經張宗終點破、佟漱才發現那種阻塞沉悶之感,那602里面就像空氣都凝住了,讓人幾乎無法呼吸。本能令佟漱倒退著回到了樓道中,他的腳在門框上絆了下、差點跌倒。張宗終聽見回過頭,似乎想開口,佟漱無暇顧及,一口氣退到臺階上大口喘氣。603老馬還在哭,場面荒誕極了。
張宗終瞥了眼白思禮,沒說什麼,只是走到椅子前伸手摸了下。椅子面上留下兩道指痕,看來積攢了不少灰塵。聲控燈滅掉,又被老馬的哭泣聲、佟漱大口的喘氣聲再度驚亮,一明一滅間映出所有人復雜的神情。張宗終進屋又轉了一圈,他出來時白思禮也連忙跟到樓道里,順手帶上了門。
門一關,佟漱喉嚨里那種窒息感頓時消失了。可老馬的啜泣依舊斷斷續續,張宗終一手拎起佟漱,沖白思禮略揚下巴。兩人下樓,佟漱完全懵了,只能聽見白思禮似乎走到了老馬旁邊,開口便說:“馬先生,我建議你搬家。”
張宗終深深蹙著眉,佟漱瞥見了,識相地沒問。兩人走到樓下,白思禮沒跟過來,大抵還在同老馬說話。
六層聲控燈仍然不間斷地亮起,驀地,張宗終道:“602里沒有鬼,對不對?”
這問題把佟漱難住了,他什麼也沒看見,但602這房子明顯不對勁——不,應該說是有很大的問題。佟漱猶豫須臾,把門開時自己看到的那股黑氣、還有進門后詭異的窒息感細細講給他聽。
張宗終越聽臉色越陰沉,他默不作聲地點了根煙,自己抽了兩口,拿著打火機走到平房的鐵門前,用火苗去燎那面鬼符。
鐵門很快便被熏黑,模糊符咒的一角。張宗終意味不明地“嘖”了聲,問說:“你覺得那股黑氣是什麼?”
佟漱想起直接碎成兩半的玉瑗和繃緊的黑繩,試探著答說:“……怨氣嗎?”
“嗯,”張宗終收起打火機,眼睛仍然看回六層,“死氣和怨氣。要是你從人身上感覺到那種黑氣環繞,那個人就離死不遠了。”
佟漱順著他的視線瞄了眼六樓,突然有種直覺:張宗終不是在想602的那股死氣和怨氣,而是在看白思禮。
他抿了下嘴,壓低聲音道:“白思禮……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內幕?”
張宗終把煙遞給佟漱,佟漱接過了拿在手里,心道又來了又來了。他剛要再開口,張宗終緩緩道:“三年前,我跟白思思來查602的時候,屋里沒有那把椅子和香頭,更沒有那股沖天的怨氣和死氣積聚不散。”
看來嚇到小馬的便是那些怨氣了。佟漱順著他的話思考了兩秒鐘,腦袋一下子回過勁兒來——死氣和怨氣是不會憑空產生的。
果然,張宗終慢悠悠道:“也就是說,三年里的某一天,602里死過一個人。”
并且這個人死狀極慘、以至于能夠無意中驚嚇到隔壁的亡魂。
張宗終說著,一手搭在佟漱肩膀上,兩人猝然湊近、異常親密,“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懷疑老白在這三年里又弄死過多少人了。”他看向佟漱,語調輕松,“順帶一提,你剛才通靈了。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那個人可能死于窒息。”
平時,提到死狀凄慘,佟漱是不會立刻聯想到窒息的。假如剛才自己確實是通靈了,那麼這個人一定死去得很慢很慢,自己只體驗了幾秒鐘喉嚨口發緊的感覺便承受不住,那個無名鬼死去的過程顯然痛苦異常。
“我覺得白思禮可能湊巧知道,死在這間房子里的人是誰。”張宗終道,說著,他貼著佟漱的耳朵輕聲說,“噓,別說漏嘴了。”
第138章 回程
白思禮下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時那副笑瞇瞇的樣子。按照他的說法,602房間里的怨氣很難散掉——佟漱認真聽了聽,大概是需要把房頂拆了曝曬那種程度才可以處理掉。老馬在勸說下同意了把小馬送回“老家”,但搬家這事怎麼樣、就不是他們能處理得了的事情了。
那面鬼符被張宗終破掉,小馬現在恢復自由鬼,或許能在夢里和老爹心平氣和地最后告別。三個人聚在車前,佟漱想著接下來就看白思禮怎麼表演,果然沒等他想完,白思禮就轉著鑰匙圈主動說:“這事要不等思思好了,你倆再商量吧。”
他說著把鑰匙拋過來,張宗終沒接,佟漱不由雙手接住。他低頭一看,發現這把鑰匙很新,幾乎沒有使用痕跡。張宗終曾說三年前老白就已經是失蹤狀態,那會不會眼前這把鑰匙其實不是當時老白用過的,而是他們后來找到602后自己配的?
張宗終“嗯”了聲,順著問說:“鑰匙有別人拿過嗎?”
“沒有,”白思禮搖頭,“一直在思思那兒。”他說完就打開了車門坐上去,一副要走的樣子。佟漱本以為能看到這兩人過幾招,哪成想張宗終抽著煙,完全沒有要阻攔的意思。他看看張宗終,張宗終卻沒看過來,只是走到白思禮的車門前,把夾著煙的手搭在車窗上,問說:“白思思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