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估計是孩子的房間，有張學習桌，整整齊齊放滿教輔書，但燈光進不去，再有什麼就看不清楚了。

　　老馬似乎注意到了佟漱視線，笑容窘迫道：“我和我老婆分居了，那邊就是兒子的房間。”

　　佟漱沒好意思往下問，他看了眼張宗終，見張宗終扭了下下巴，示意自己過來。他走到張宗終身邊，真的站到燈光底下，那黃色的燈泡簡直刺得人睜不開眼，亮到一下子都有些看不清外面客廳了。

　　老馬搓了搓手道：“二位請便，我倒點水。”

　　他轉身一走，佟漱驀地發覺他的背影看上去還算挺拔，燈亮得刺眼，視線有點模糊。他揉了下眼睛，剛抬起頭，便聽見張宗終輕聲道：“換鞋便是客，我們不是客人。師父有師父的做法，客人有客人的做法。”

　　佟漱似懂非懂，剛哦了聲，張宗終又說：“你不覺得這個房子怪怪的嗎？”

　　客廳里傳來嘩啦啦注水的聲音，佟漱愣愣地搖頭，“沒有啊？”

　　“這個房子很悶。”張宗終說道。佟漱還是搖頭，張宗終抿了下嘴，干脆把手旁的窗戶推開。陽臺上的窗戶還是只能橫向推開收起、裝不了紗窗的那種，他挑了下眉，“現在呢？”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燈光烤得不舒服，佟漱腦袋里有點暈暈乎乎，冷風沒有灌進來，仔細感受，即使開著窗戶好像確實有點悶，沒有緩解。他有點說不上來，干脆拿眼神詢問張宗終，恰好老馬倒完水笑瞇瞇地回來，佟漱看過去，只覺得頭頂燈泡晃得實在難受，他再揉了下眼睛，馬先生進來的時候卻沒嘴角帶笑。

　　張宗終接過玻璃杯拿在手上沒喝，只是道：“馬先生，我們今天先過來看看情況。”他說著把水遞給佟漱，從煙盒里抽出了根煙。他剛拿，老馬忙說：“別抽煙，我兒子有哮喘。”

　　佟漱一頓，老馬摸了摸腦袋，磕磕絆絆道：“不、不好意思，習慣了，沒事沒事，你抽吧。”

　　張宗終沒說什麼，把煙收了起來。他手剛動，屋內忽然一連串悶響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老馬整個人一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連連道歉著往外走，“書掉了，我去收拾一下——”

　　他轉過身，張宗終立刻看佟漱，佟漱會意，跟著馬先生走到小臥室門口。果然是學習桌上的書立倒了，教輔書掉了滿地。書立早不翻晚不翻，偏偏在提到兒子的時候掉下來，佟漱心里發毛，不敢亂看。

　　老馬順手打開了臺燈，他瞄了眼，下意識地看向床鋪。被子沒有疊起來，明顯是有人睡過的。佟漱腦袋里咯噔一聲，悄悄退回陽臺，見張宗終根本沒把煙收起來，只是夾在手上的是一小截線香，慢慢燃燒著。

　　那些煙非但沒有順著開啟的窗戶飄出去，反而在門口順勢轉彎，自己朝著小臥室的方向飄散而去！他看佟漱回來，手飛快地把煙按滅了，蹙眉道：“老馬沒跟我們說實話。”

　　佟漱不由問說：“什麼實話——”

　　“他兒子已經回來過了。”張宗終輕聲道。

第127章 土

　　“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佟漱往張宗終旁邊縮了縮，手攏到嘴旁。

　　“看見什麼了？”張宗終淡淡道。

　　佟漱把聲音壓到最低，“老馬兒子房間的床有人睡過。”

　　張宗終拉著佟漱直接走進了小臥室，老馬還在低著頭理書，見兩人進來剛要開口，卻見張宗終徑直到床鋪前掀起枕頭。

老馬騰地跳了起來，大聲道：“你們這是干什麼！”

　　枕頭下面放著個小布包，張宗終抓起來轉身，老馬本欲上前，視線落在那小布包上，人頓時定住了。張宗終解布包上的細線，佟漱瞥了眼，心道這里面要是裝了骨灰一類的東西，他就下一秒開始屏住呼吸。

　　幸好里面只是包著些碎土，佟漱剛松了口氣，張宗終抬眼看老馬，說道：“墳頭土？”

　　佟漱立刻屏住呼吸。

　　“你放下——”老馬手朝前伸著，想搶又不敢上手，急匆匆道，“你把土放下！我、我是話沒說全，別動我的土！”

　　張宗終沒說什麼，將線重新系回去，把布包擱進老馬手里，“誰教你的，老白？”

　　老馬沒理，仔細檢查了下布包，快步走到床前小心地再次壓上枕頭，這才坐在床邊垂頭道：“是我和老白閑聊時，我聽他說的。我兒子埋回老家了，他總跟我說冷……”

　　總之佟漱是覺得身上也有點冷了，他不由看了看四周，倒是沒有鬼魂的影子。他看向張宗終，張宗終干脆也在學習桌的凳子上坐下，語氣和緩了些，“老馬，你這個事情不能這麼辦。”他頓了下，緩緩道，“孩子已經離世了——”

　　佟漱險些窒息，老馬果然表情猙獰了些，指著門口道：“算了，當我沒提過吧。你們走吧，不送了！”

　　張宗終一句話也沒多說，真的抓著佟漱就走，佟漱腦袋都要炸了，連連回頭沖老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馬先生，節哀——”

　　兩人下樓，上車的時候佟漱瞥了眼六樓，見老馬還站在陽臺的窗戶前，似乎也在看向車里。他嘶了聲，推推張宗終，“你怎麼回事啊？”

　　張宗終也從車窗瞥了眼老馬，邊系安全帶邊道：“不用急，晾他一晚上，這事沒完。